写意——舞台现实主义的另一种形式( 四 )

所谓“第三张脸”就是演员与角色之间被创造出来的心理距离 。 在揣摩角色过程中 , 除了本人视角和角色视角 , 演员还要找个审视演员表演角色的创作者视角 。 演员既是表演者 , 又是导演 , 表演给第三者看 。 这一理念与布莱希特从梅兰芳表演中体悟出的演员“三种身份”有异曲同工之妙 。 布莱希特在《论中国人的传统戏剧》中指出“当我们观看一个中国演员的表演时 , 至少同时能看见三个人物 , 即一个表演者和两个被表演者 。 譬如表演一个年轻姑娘在备茶待客 。 演员首先表演备茶 , 然后 , 他表演怎样用程式化的方式备茶 。 这是一些特定的一再重复的完整的动作 。 然后他表演这位少女有点儿激动 , 或者是耐心地 , 或者是在热恋中 。 与此同时 , 他就表演出演员怎样表现激动 , 或者耐心 , 或者热恋 , 用的是一些重复的动作 。 ”换言之 , 三种身份包括演员本人 , 角色以及与情境相符的程式化角色 。 在图米纳斯看来 , 这第三个身份正是让表演更加风格化的“戏剧的方式” 。 演员在体验角色“真实的泪”的基础上 , 超越角色 , 迅速捕捉形象的鲜明特征 。 导演借此找到与文字内容相契合的舞台形式 , 而形式的创造 , 靠的是“幻想” 。 剧本只给演员提供一个身份 , 演员通过“幻想”让自己拥有更多身份 。 除了演员的第三身份幻想 , 更要凭借导演的剧本幻想和观众的处境幻想 。

《叶甫盖尼·奥涅金》是普希金的诗体长篇小说 , 故事情节相对简单 , 但鉴于其在俄罗斯文学史上不可撼动的经典地位 , 何况更有柴可夫斯基的经典歌剧版在前 , 改编话剧若从情节复杂化入手 , 不仅通篇的“奥涅金诗体”难以处理 , 还要承担求全之毁的巨大风险 。 图米纳斯以其幻想现实主义技巧在舞台形式和原作之间找到了正确的契合点 , 使这部名作在戏剧舞台上拥有了真正的生命 。

图米纳斯从解读文字、挖掘原作以外的世界入手 , 赋予话剧版《奥涅金》以全新视角——回忆 。 普希金笔下的《奥涅金》是开放式结尾 , 奥涅金被曾经的追求者拒绝之后 , 作者就此搁笔 。 图米纳斯则凭借塔吉亚娜拒绝奥涅金的忠贞宣言(原作塔吉亚娜77行诗的叙述在舞台上演绎为5分钟的大段独白)敏锐地在奥涅金结尾的“呆立不动”里听到了弦外之音——奥涅金对这段情感经历的悔恨 。 因此 , 大幕拉开 , 舞台上首先是步入中年的奥涅金和连斯基 , 奥涅金在回忆过往 , 反思与连斯基和塔吉亚娜往事的林林总总 。 整场戏年轻的奥涅金台词很少 , 只有两三处 , 剧情转折的关键节点由中年奥涅金的叙述完成 。 宽泛而言 , 舞台上的人物活在中年奥涅金的回忆里 , 整部戏是与塔吉亚娜最后一次相会若干年后的奥涅金内心世界的戏剧化再现 。 这也正是幻想现实主义的艺术所指 , 奥涅金流着真实的泪 , 用戏剧的方式让观众看到 。 舞台背景一整面的镜子恰恰指明了这个镜像世界的存在 。 在奥涅金的眼泪里 , 塔吉亚娜才是目光的焦点 。 所以 , 图米纳斯将塔吉亚娜塑造为主角是理所当然的处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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