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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普通深圳人的疫中十天

1月17号晚上 ， 我从四川飞回深圳 ， 开始春节休假 ， 至昨天 ， 整整十天 。 而这十天经历的事情 ， 似乎比过去十年春节经历的都多 ， 简直长达一个世纪 ， 简而言之 ， 这是一个从麻木到惊惧 ， 然后迷惘的过程 。 虽然早在一个月前 ， 就已经知道了武汉爆发新型冠状病毒的消息 ， 但一方面因为武汉官方一直对外宣称病例很少 ， 可防可控 ， 而且没有发现人传人 ， 所以并没有丝毫担心 。 只要不人传人 ， 我这样素来不食野生动物的善良人类 ， 就不会有任何麻烦 。 哪怕一月中 ， 在一个微信群里 ， 有群友发出武汉人通过微博求救 ， 并且说武汉疫情非常严重 ， 很多病人到医院去得不到收治 ， 医生说无药可治 ， 自行回家隔离 。 我这个自认素来不大信任政府 ， 喜欢质疑的人都不大相信 。 我说：虽然我不相信政府公布的数字 ， 但我也不大相信微博发布的内容 。 我想 ， 经历了2003非典的洗礼 ， 中国防治传染性疾病的水平与经验应该已经大幅度提高 ， 这种传染病医生怎么会弃之不理 ， 让他回家自行隔离呢？那不是放任感染者四散传播吗？ 然而 ， 如今看来 ， 我太高估了武汉政府与医卫部门的职业操守与执政水平 ， 即便是我这样习惯于质疑的人 ， 也依然是太善良了 。 1月17日晚 ， 飞机提前20分钟降落在深圳机场 ， 那时没有任何紧张情绪 ， 无论是重庆机场还是深圳机场都没有人戴口罩 ， 当然也不会有量体温这样的措施 。 1月18日 ， 假期第一天 虽然前一天晚上十二点才睡 ， 但按我的习惯 ， 仍然六点起床 ， 围着小区跑了10公里 ， 用时47分45秒 ， 平均配速4分45 。 这个速度比平时要慢一些 ， 因为小区周边的道路不大平坦 ， 而且要时不时的躲避车辆 。 下午 ， 和妻子及一个邻居开车去海吉星农批市场采买水果 ， 进出市场的道路堵了很长一段 ， 里面聚集了很多采购的市民 ， 大家都以轻松欢快的心情采办着过年的物资 ， 准备过一个吉祥、快乐的新年 。 我采买了释迦、芒果、橙子、梨、车厘子各一箱 ， 又买了一个大榴莲 ， 花了一千多元 。 之后 ， 又去了华南城奥特莱斯 ， 去里面买了一条裤子 ， 一双鞋 。 阿迪达斯的BOOST折后不到500 ， 比百货商场便宜了不少 。 我还特意问营业员什么时候放假 ， 想着等老爸来了带他来买几件新衣服 。 营业员说他们不放假 ， 大约想着趁春节多卖点货多拿点奖金吧 ， 不会想到几天后商场会全部会关门 。 1月19日 ， 假期第二天 早上起来 ， 背着腰包 ， 从小区出发经布心路到淘金山绿道 ， 从大望桥进5号绿道 ， 再从东湖公园回来 ， 全程25公里 ， 用时2小时2分45秒 ， 平均配速4分55 。 一路上人很少 ， 因为这天虽然是周日 ， 但按政府规定是工作日 。 我在地铁5号线白鸽笼站遇到很多赶地铁上班的年轻人 ， 其中有少量戴口罩的 ， 这不奇怪 ， 有些年轻人平素就有戴口罩的习惯 。 在环东湖的过程中 ， 遇到一些跑步的人和徒步的人 ， 但不多 。 这是深圳这座城市的特点 ， 每到年底就显得冷清 ， 据在交通部门的超哥说 ， 一天有几万辆车离开深圳 ， 其中不少是回了湖北甚至武汉过年 。 上午去麦德龙超市采购过年物资 ， 超市一切正常 ， 我们去得早人不太多 ， 走时人流逐渐增加 。 晚上 ， 去万象汇看了一场电影《变身特工》 ， 春节档的几部国产片如《姜子牙》、《唐人街探案3》都还没上映 ， 电影的上座率不是太高 ， 或许投资人、发行方等都在企盼着春节档期早日开始 ， 好多收个三五斗过个好年 ， 没有谁会想到这一天在历史中跳过 ， 永远不会存在 。 1月20日 ， 假期第三天 下午 ， 从家出发 ， 沿着布龙路跑到杨美地铁站折返 ， 用时1小时16分25秒 ， 平均配速5分05 。 这一段路是我发起的新年环深圳百公里跑中的一段 ， 大约是65公里到73公里的路段 。 这里最麻烦的是布龙路和清平高速交叉的立交桥 ， 过去几年都是沿着公路边上行进 ， 初五虽然车流不大但仍有一定的危险性 。 有跑友说可以从丽湖公园过天桥 ， 左边有一条人行道 ， 今天就是特意去探这条路 。 从丽湖公园小区门口过天桥后 ， 沿着左边的人行道 ， 果然可以傍着布龙路一直到杨美地铁站 ， 这样就安全多了 。 新年环深圳百公里是我发起的一个跑步活动 ， 今年已经是第四届 ， 每年召集数十上百名长跑爱好者 ， 以跑步的方式丈量深圳 ， 阅读深圳 ， 是深圳一项传统的跑步活动 ， 曾被深圳电视台、晶报、深圳晚报等深度报道过 。 今年 ， 仍按惯例计划在正月初五举行 ， 就在我探路的这一天 ， 还有跑友咨询我活动是否如期举办 ， 我信心满满地说：办啊 ， 还是正月初五 ， 在火炬广场出发 。 1月21日 ， 假期第四天 下午 ， 跑步10公里 ， 用时46分14秒 ， 平均配速4分37 。 傍晚 ， 去益田假日广场和朋友会面 ， 吃的是湘菜 ， 喝了点啤酒 。 大家言谈甚欢 ， 谈的有文学、跑步、写作等 ， 没有提到武汉疫情的事 ， 直到那时 ， 官方公布的数字还少之又少 ， 而且一再强调可防可控 ， 外地的人鲜有感到紧张者 。 但我晚上从钟南山考察武汉 ， 证实可以人传人 ， 结合之前网络上的各种消息 ， 感到了问题的严重 。 第二天上午 ， 我爸要从湖南老家坐高铁来深圳与我们一起过年 ， 而途经湖南的高铁 ， 很多是从武汉发车的 。 我一问 ， 父亲乘坐的高铁果然是武昌到深圳的 。 于是我要求父亲出门后一定要戴上口罩 ， 我爸这人一惯怕麻烦 ， 我于是反复叮嘱 ， 强调武汉疫情严重 ， 一定要戴口罩 ， 并且要老妈也和他说 。 看朋友圈 ， 看到一条消息：武汉百步亭社区举办万人宴 ， 十万人参与 。 百步亭社区前几年因为一个投资项目我去考察过 ， 对这个社区略有了解 。 我评论说这是无知者无畏嘛？这样严峻的时刻居然还举行这样的大型活动 。 果然 ， 后来很多人因此感染 ， 付出惨重的代价 。 而武汉朋友圈中 ， 还有不少人在自嘲：全中国人都在担心武汉 ， 武汉人在担心汉口 ， 而汉口人却该干嘛干嘛 ， 啥事没有 。 很多时候 ， 信息闭塞的结果就是这样 ， 盲目自信 ， 盲目乐观 ， 灾难临头而不自知 。 1月22日 ， 假期第五天 今天父亲将坐高铁来深圳与我们一起过年 ， 上午特意又打电话给他叮嘱他要戴口罩 ， 在车上少和外人说话 。 本来想坐地铁更方便 ， 但为了减少和人接触 ， 决定还是开车去接他 。 年底自然会有很多和父亲一样来深圳过年的其中不少就是武汉人 ， 所以在火车站 ， 我也站得远远的 。 如今证明 ， 深圳第一批病例中基本都是武汉来深过年的人 。 接近三点 ， 在出口接到父亲 ， 心里略安心了点 ， 又听到他说车上人很少 ， 估计接触到感染者的概率很低吧 。 至今 ， 他坐的那次车还没有被追寻 ， 看来我最担心的父亲暂时没有风险 。 把父亲接到家后出门跑了15公里 ， 用时1小时9分50秒 ， 平均配速4分39 。 晚上 ， 我在微信群中说：根据已经发布的消息分析 ， 从最近的疫情通报来看 ， 很多人是外地到武汉出差就被传染了 ， 这说明几点：1、人传人 。 2、传染很快 ， 传染性强 。 3、都不是在医院传染的 ， 说明社会人群中很多感染者 。 4、由于前期没有严格控制 ， 很多潜在感染者已经到了各地 ， 给防控带来很大难度 。 综合以上信息 ， 这必定是一场长久的战争 。 我的分析 ， 应该说在当时的情况下已经算是超前了 ， 但从今天来看 ， 实际上对严重性还远远估计不足 。 1月23号 ， 假期第6天 早上一起来 ， 就看到让我惊惧的消息：武汉封城 。 我是经历过2003年非典的人 。 去年七月 ， 我在看完加缪的小说《鼠疫》后 ， 还写了一篇《2003 ， 关于非典的碎片回忆》 ， 没想到的是 ， 这么快我就又要经历一次 ， 而且上次还没有采取封城这么极端的手段 。 这说明 ， 情况远比我预想的还更严重 。 让我无法理解的是：二点发布封城公告 ， 执行的时间却是上午十点 。 十点之前仍然可以出城？现在私家车那么普及 ， 那封城又有什么意义？ 果然 ， 网上到处流传着武汉人连夜逃离的消息 ， 甚至有发热病人吃退烧药后逃到上海 ， 还说要到迪斯尼玩 ， 真假莫辩 。 去药店买口罩 ， N95的一次性口罩15元一个 ， 只买了6个 。 当时觉得太贵 ， 现在全国各地都要求公共场所必须戴口罩 ， 到处口罩断货 ， 即使更贵也买不到了 。 如果说之前武汉和湖北相关领导还只是被人质疑的话 ， 此后已经就是骂声震天了 ， 甚至当地党报首席采访人员 ， 其它地方的官方媒体都要求追责、换人 ， 可惜的是 ， 现在他们仍然高坐其位 。 有的人说现在换更不利于指挥 ， 但是一个败军之将 ， 无能之将 ， 已经屡屡证明无能仍要让他继续带兵吗？ 一将无能 ， 累死三军啊 。 当断不断 ， 祸害不断 。 1月24号 ， 假期第七天 早上七点 ， 约了超哥、小强、茉莉花等跑友跑环东湖 ， 欢送2019年的最后一天 。 用比较轻松的速度 ， 同时开了手表和手机APP 。 比较诡异的是 ， 无论是手机还是手表 ， 即使是停下来 ， 想将表停在20.19都不成功 ， 都跳到了20.20 ， 似乎上天都不想停留在2019这个灾祸连连的年度想早点迈进2020年 。 然而 ， 2020年又会如何呢？会是一个太平年吗？ 在公众号发文宣布：鉴于疫情严重 ， 今年的新年环深圳百公里跑取消 。 这个活动在举办三年后 ， 以后还会有吗？我也不知道 。 已经制作好的横幅、旗帜 ， 也许只能成为纪念了 。 一家人在一起吃团年饭 ， 老爸从老家带来了亲手熏的腊肉 。 我前段写文章说《上有老 ， 下有小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 我们全家一年难得一次的团圆了 ， 吃上了家乡的腊肉 ， 至少这一刻我们是温馨、快乐的 。 例行的 ， 祝父母健康长寿 ， 给他们过年的红包 ， 只要家人都在一起 ， 健康的活着 ， 就是莫大的幸福 。 春节联欢晚会仍如期直播 ， 只是加了一个或许感动或许矫情的诗朗诵 。 我完全没心看 ， 一个人刷着手机 。 当看到一个小品 ， 下面群演配合着开怀大笑时 ， 我想起了老舍先生说过的一句话：我想写一出最悲的悲剧 ， 里面充满了无耻的笑声 。 1月25号 ， 假期第八天 今天是大年初一 ， 零点的时候 ， 全家人按惯例拜菩萨 。 在以往企求菩萨保佑家人平安、健康之后 ， 又增加了企求菩萨保佑冠状病毒早日消失 。 我不知道这样的企求是否有效果 ， 但我仍坚持着这样的企求 。 或许 ， 这样至少多一份希望吧 。 上午 ， 到惠阳的卓越蔚蓝东部海岸妻子的叔叔家拜年 。 走的时候还有点犹豫 ， 但想他们一家都在惠阳没出去过 ， 应该安全吧 ， 还是去了 。 到叔叔家 ， 自然聊起了冠状病毒的事 ， 婶婶说邻居有个湖北来探亲的 ， 我们让他们要尽量少接触 ， 多呆在家少出去活动 。 也没心呆太久 ， 吃完午饭就回来了 。 下午跑步10.10公里 ， 然而按下的数字却是45分44秒 ， 心里一懔 。 向武汉校友会深圳分会捐款200 ， 用于采购医药物资援助灾区 。 我相信他们的操守 ， 当然网上同时流传着如红十字会向民间捐助收取手续费等消息 ， 真假莫辩 ， 无语之中 。 1月26日 ， 假期第九天 昨天 ， 汽车油都快完了没来得及加 ， 所以早饭没吃就先到油站把油加满 ， 同时到沃尔码采购一些食品 。 虽然年前采购了一些 ， 但这个时候多囤一点总没坏处 。 买了一袋米、一壶油及一些肉、面 ， 当时才八点半 ， 人还不多 。 我在微信中说 ， 到下午 ， 也许十点钟超市就会开始抢购了 。 果然 ， 十一点多朋友说山姆等超市生鲜食品已经被抢购一空 。 并不是我神经过敏 ， 而是活了几十年已经见惯了类似的一些场面 ， 自己做一个自私却不违法的举动而已 。 妻子在看官方公布的数字 ， 我说这个数字游戏 ， 如今玩的人也疲了 ， 看的人也懒了吧？只是 ， 除了官方数字 ， 我们谁又敢 ， 又能说一个其它的数字？ 跑步10.10公里 ， 之所以跑这个数取十全十美之意 ， 但按下的表用时是44分44秒4 ， 人算不如天算 ， 又是一个自己不愿意看到的数字 。 只是 ， 这公里反正也是飘着的 ， 世界上的数字 ， 有几个能当真？ 1月27日 ， 假期第十天 早上 ， 发了一首艾青的诗《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 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 ， 寒冷在封锁着中国呀...... 小区业主群里传来消息 ， 11栋一位老人确诊感染了冠状病毒 。 可怕的是这个老人 ， 是从江西南昌到深圳和家人团聚过年的 ， 之前既没有去过武汉 ， 也没有和武汉人有过接触 ， 那他是怎么感染的呢？ 他只去过附近的菜市场买过一次菜 ， 有人说要对菜市场进行封闭 ， 那个菜市场我跑步经常经过 ， 也去买过菜 ， 家人也去过 。 他住的与我家中间只隔一栋 。 小区颇有些人人自危 ， 我也有些担心 。 那位老人和老伴、女儿已经在医院进行隔离 ， 而儿子、孙子在家自行隔离 。 此后 ， 他们家人也会感染上吗？会有小区的其它邻居感染上吗？ 未来 ， 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 在手机上退掉了回四川上班的机票 ， 我说恐怕是不能按时回去上班了 。 那里的形势也并不见得多好 ， 口罩断货 ， 物资也未见得充裕 。 下午 ， 跑步10公里 ， 用时43分26秒 ， 平均配速4分20 。 假期10天 ， 每天都在坚持跑步 ， 共计跑步132公里 。 我相信一个强壮的身体能让我提高对病菌的抵抗力 ， 让我看到更久的历史 。 这场疫情 ， 谁也难预测未来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 也许 ， 我们要长久的生活在恐惧之中 ， 我们的生活已经很大程度上被这种疫情改变了 ， 而有的人的改变 ， 将是天翻地覆 。 但或许 ， 某一天 ， 太阳出来后 ， 疫情就无声的消失了 。 那一天 ， 太阳真的是新的 。 那一天 ， 但请我们珍惜 ， 并且牢记这场灾难的教训 ， 而不是让历史一次次重演 。 因为病毒并没有消失 ， 只是暂时躲进了角落 ， 随时在窥视着我们这些无知而狂妄的人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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