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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不望万户侯

少年不望万户侯
少年不望万户侯那是一个虎狼遍地而又英雄辈出的年代 。1911年4 月24日晚 ， 夜阑人静 ， 万籁俱寂 。 香港临江边的一幢小楼上 ， 从广州来香港迎接日本归来参加起义志士的林觉民 ， 在屋里踱来踱去 ， 思绪万千 。 想到三天后就要参加广州起义 ， 敌众我寡 ， 九死一生 ， 自己是早已抱定必死的决心 ， 可是 ， 龙钟老父 ， 谁来赡养 ， 弱妻稚子 ， 情何以堪？一时间 ， 柔肠寸断 ， 不能自已 。林觉民 ， 字意洞 ， 1887年出生于福州一个士绅之家 。 他家学渊源 ， 兼又聪慧过人 ， 长成后 ， 风流倜傥 ， 才华横溢 ， 诗文书法皆佳；且能言善辩 ， 涉口成趣 ， 每开口便满座倾倒 。 那时虽然已有照相技术 ， 但看来林觉民对此不感兴趣 ， 目前能找到的只有一张他贴在学生证上的照片 ， 他浓眉大眼 ， 鼻梁高挺 ， 嘴巴紧闭 ， 日式学生装扣得紧紧的 ， 典型的留学生装束 ， 这个貌似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 ， 实为一能轻生死的伟丈夫 。 因而 ， 当林觉民慨然响应起义号召 ， 义无反顾地从日本辗转到达香港时 ， 起义总指挥黄兴喜不自禁地说道：“意洞来 ， 天助我也 ， 运筹帏幄 ， 何可一日无君 。 ”夜深了 ， 同屋两个朋友已发出阵阵鼾声 ， 林觉民却毫无倦意 ， 想到父母的养育之情 ， 不由潸然泪下 。 林觉民幼时 ， 因叔叔没有儿子 ， 生父就把他过继过去 ， 嗣父待他视同己出 ， 倍加呵护 。 他生性聪敏 ， 十三岁即奉父命参加科举考试 ， 然无意获取功名 ， 遂在考卷上题了“少年不望万户侯”七个大字 ， 扬长而去 ， 引起一时轰动 。 14岁时 ， 他考入全闽大学堂 ， 开始接受民主革命思想 ， 推崇自由平等学说 。 他到各处演说 ， 宣传革命救亡 ， 语言与神态都极具感染力 ， 被人形容为：“顾盼生姿 ， 指陈透彻 ， 一座为倾” 。 一次 ， 林觉民在福州七星庙作“挽救垂亡之中国”的演讲 ， 说到沉痛处 ， 拍案捶胸、声泪俱下 ， 听众无不动容 。 一学监悄对人言：“亡清者 ， 必此辈也！”林觉民组织能力很强 ， 善于团结同学 ， 以学生领袖身份 ， 参与领导了清末福州数次反满斗争 。 为驳倒保皇派的谬论 ， 他写了《驳康有为物质救国论》 ， 并翻译了英国小说《莫那国犯人》和《六国宪法论》等宪政书籍 ， 在当时产生了很大影响 。20岁时 ， 林觉民赴日本庆应大学留学 ， 为日本明治维新以后的快速进步所震动 ， 深感中国非变革不可 。 于是参加同盟会 ， 与孙中山、黄兴等人结为密友 。 常与人言：“嗟呼 ， 使吾同胞一旦尽奋而起 ， 克复神州 ， 重兴祖国 ， 则吾辈虽死而犹生也 ， 有何遗憾！”如今 ， 父母养育之恩还未报之万一 ， 自己却要涉必死之地 ， 而且还必然会连累父亲家人 。 白发人送黑发人 ， 怎么对得起风烛残年的高堂？可是 ， 自古忠孝难以双全 ， 既已决心“为国牺牲百死而不辞” ， 也只有心头一硬 ， 亏欠自家老父了 。 于是 ， 凛然写下《禀父书》：“不孝儿觉民叩禀：父亲大人 ， 儿死矣 ， 惟累大人吃苦 ， 弟妹缺衣食耳 。 然大有补于全国同胞也 。 大罪乞恕之 。 ”又想到与妻子的恩爱之情 ， 林觉民是个慷慨悲歌之士 ， 又是个多情种子 。 尽管他和妻子陈意映的婚事虽是父母之命 ， 媒妁之言 ， 先结婚后恋爱 ， 但两人感情非常深厚 ， 缠绵悱恻 ， 恩爱无比 ， 林觉民常对人言：“吾妻性癖、好尚与余绝同 ， 天真浪漫女子也！”并在信中甜蜜地回忆道“窗外疏梅筛月影 ， 依稀掩映；吾与汝并肩携手 ， 低低切切 ， 何事不语？何情不诉？”倍感幸福之余 ， 便推己及人 ， “吾自遇汝以来 ， 常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 。 加之妻眼下又是有孕之身 ， 实在不忍割舍 。 可是 ， 忍看“遍地腥云 ， 满街狼犬” ， 既然立志“以天下人为念” ， 要舍生取义 ， 救中国 ， 挽危亡 ， 就要抛却儿女情长、置生死于度外 ， 一家不圆才能换来万家团圆 ， 一人赴死才能换来万众新生 。想到这里 ， 他毅然在一方手帕写下“意映卿卿如晤：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吾作此书时 ， 尚是世中一人 ， 汝看此书时 ， 吾已成为阴间一鬼 。 ”一时大恸 ， 泣不成声 。 “吾作此书 ， 泪珠和笔墨齐下 ， 不能竟书而欲搁笔……吾充吾爱汝之心 ， 助天下人爱其所爱 ， 所以敢先汝而死 ， 不顾汝也 。 汝体吾此心 ， 于啼哭之余 ， 亦以天下人为念 ， 当亦乐牺牲吾身与汝身之福利 ， 为天下人谋永福也 。 ”1300余字 ， 一气呵成 ， 文不加点 ， 写完 ， 泪已湿透手帕 。天亮 ， 林觉民将遗书从容交给一位朋友 ， 说：“吾辈此举 ， 事必败 ， 身必死 ， 然吾辈身死之日距光复期必不远矣 。 我死 ， 幸为转达 。 ”三天后的下午5时 ， 广州总督衙门前 ， 起义军突然发起猛攻 ， 枪弹如雨 ， 杀声震天 ， 血肉逬飞 ， 尸横街头 。 林觉民右手握枪 ， 左手握炸弹 ， 似一头愤怒的狮子 ， 奋勇冲锋 ， 锐不可当 。 一番血战后 ， 他随黄兴勇猛攻入总督衙门 ， 纵火焚烧督署 。 又转攻督练所 ， 与清巡防营大队人马展开激烈巷战 ， 林觉民腰部不幸中弹 ， 扑倒在地 ， 随后又扶墙挣扎起来 ， 举枪还击 。 枪战持续了一阵 ， 林觉民终于力竭不支 ， 慢慢瘫在墙根 。 清军一拥而上 ， 有人飞报：抓到了一个穿中山装的美少年 。两广总督张鸣岐和水师提督李准立即会审林觉民 。 他虽有伤在身 ， 镣铐紧锁 ， 依旧气宇轩昂 ， 毫无颓态 。 他在法庭上分析天下大势 ， 抨击腐败政府 ， 号召民众投身革命 ， 侃侃而谈 ， 掷地有声 ， 慷慨陈词 ， 满庭震动 。 并挥毫疾书 ， 写下一篇腐败清廷的判决书 ， 民主共和的宣言书 ， 革命志士的绝命书 。 主审官李准为林觉民的气宇和文采所倾倒 ， 下令去其镣铐 ， 给予座位 ， 捧上香茶 ， 敬若上宾 。 总督张鸣歧也不得不叹道：“惜哉 ， 林觉民！面貌如玉 ， 肝肠如铁 ， 心地光明如雪 ， 真奇男子也” 。 他还试图劝降 ， 林觉民怒斥之：“余自决意革命 ， 志在革除暴政 ， 建立共和 ， 使国家富强 ， 人民幸福；今举事未竟 ， 唯祈一死 ， 幸勿多言！”回监关押三天 ， 他滴水不进 ， 执意绝食 。4月29日 ， 林觉民在广州天字码头慷慨就义 ， 临刑前面不改色 ， 俯仰自如 ， 时年24岁 。“寂寂黄花 ， 离离宿草 ， 出师未捷 ， 埋恨千古 。 ”黄花岗的黄花开了又败 ， 宿草青了又黄 ， 不觉已100多个春秋逝去 。 重读孙中山《黄花岗烈士事略》序言：“是役也 ， 碧血横飞 ， 浩气四塞 ， 草木为之含悲 ， 风云因之变色 。 全国久蛰之人心 ， 乃大兴奋 。 怨愤所积 ， 如怒涛排壑 ， 不可遏抑 ， 不半载而武昌大革命以成 。 ”于是 ， 又想起林觉民情深意切的《与妻书》 ， 不禁心潮澎湃 ， 感佩万千 。古人云：“读《出师表》不下泪者 ， 其人必不忠；读《陈情表》不下泪者 ， 其人必不孝；读《祭十二郎文》不下泪者 ， 其人必不友 。 ”其实还可再续一句：读林觉民《与妻书》而不动情者 ， 其人必冷血动物也 。大约是十多年前吧 ， 有人问香港著名经济学家郎咸平 ， 你最崇拜的人是谁？他不假思索地说：“林觉民！”而在网上 ， 曾有两岸三地众女士热烈讨论 “我心目中的理想男人” ，项羽 ， 林觉民 ， 关汉卿为获选票头三名 。 这三位尽管职业不同 ， 朝代有别 ， 但都共同具备两个特点 ， 既英雄盖世 ， 又儿女情长 。 “意映卿卿” ， 你有幸嫁得其中一个 ， 尽管时间太短 ， 可是“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还获有一封情真意切千秋留名的《与妻书》 ， 一句话 ， 人生在世夫复何求 ， 值！远处隐约传来童安格如诉如泣的歌声 ， 那是电影《碧血黄花》的插曲：“夜冷清 ， 独饮千言万语 。 难舍弃 ， 思国心情 。 灯欲尽 ， 独锁千愁万绪 。 言难启 ， 诀别吾妻 。 烽火泪 ， 滴尽相思意 ， 情缘魂梦相系 。 方寸心 ， 只愿天下情侣 ， 不再有泪如你 。 ”美丽柔弱的“意映卿卿”你听到了吗？你不愧英雄的妻子 ， 林觉民牺牲一个月之后 ， 悲痛欲绝的陈意映早产得子；五个多月之后 ， 武昌起义；又过了一个月 ， 福州起义 ， 第一面十八星旗就由陈意映与同为黄花岗七十二烈士遗孀的刘元栋夫人、冯超骧夫人起义前夕赶制出来 。 两年之后 ， 这个痴情女人久念成疾 ， 不能释怀 ， 终于一病不起 ， 追随英雄而去 。星移斗转 ， 百岁一瞬 。 林觉民 ， 那个曾经风度翩翩的多情少年 ， 那个杀身成仁的英武志士 ， 你等以鲜血浇灌的自由之花早已盛开神州大地 ， 无数“意映卿卿”与夫君们正尽享甜蜜爱情生活 ， 敢问一句 ， 你在那边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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