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奕君:坏人什么都「对」

刘奕君:坏人什么都「对」刘奕君:坏人什么都「对」
刘奕君常演反派 , 在那些展露他层层阴郁、狡猾的电视剧里 , 他总是在喝茶 。一身墨蓝色的中式衣服 , 一座茶台 , 一副金边眼镜 。 他右手悠过茶碗 , 边抿茶 , 边用目光钩着说话者的眼睛 , 是《猎狐》中狡猾的王柏林 。 身子微向前倾 , 以半俯身的姿态为来者泡茶 , 茶入口中 , 反复咀嚼几次 , 是《外科风云》中精于算计、时刻利己的扬帆 。比起角色的尖锐、邪气 , 生活中的刘奕君温和得多 。 《人物》打去电话时 , 刘奕君才结束上一个采访 , 正在吃馄饨充饥 。 旁边传来家人的吵闹声 。 他先是道歉 , 接着转身请他们压低音量 , 语气温柔 。 这是历练过的不疾不徐 。刘奕君长了一张清秀的脸 , 眉毛淡而短 , 眼尾上挑 , 偏女相的外貌让他在职业生涯的前半程碰了壁 。 1991年北影毕业后 , 由于当时影视行业审美形态的狭窄 , 他无戏可演 , 在西影厂抄了半年的工资表 。 随着影视剧的类型、题材逐渐宽泛 , 他回到北京 , 在一部又一部不那么为人所知的剧里积累经验 。角色不饱满 , 就依据自己的阅历一点点凿出角色的轮廓;剧本的题材重复单一 , 便试图寻找新的层次建立和同类角色的不同 。 2008年 , 电视节目《流金岁月》采访电影学院表演系87班 , 主持人问刘奕君的老师马精武 , 能不能给在座的每个同学做一个评价?说到刘奕君 , 马老师说 , 此人必将大器晚成 。 刘奕君将鼓励接收 , 但心里很郁闷 , 得晚到什么时候?能不能早点?他真正被人看到 , 是2015年《伪装者》和《琅琊榜》播出后的事了 。 他是多疑而狠毒的王天风 , 是心机深重又怀有深情的谢玉 。 这些描摹人之复杂的反派角色 , 给了他可能比正面角色更为宽阔的表达空间 。 两年前 , 刘奕君和同班同学张嘉译在电视剧《卧底归来》中重逢 , 「过了二三十年了 , 我们还干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 」他对张嘉译感慨 , 「我们依然还站着 。 」以下是刘奕君的自述 。文|林秋铭编辑|槐杨11991年夏天 , 我从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毕业 , 回到西安 。上小学四年级时 , 我就想当演员 。 那个时候其实没有什么戏 , 电视上才播了中国大陆第一部电视连续剧《敌营十八年》 , 更多的是电影 , 比如《闪闪的红星》 , 《上甘岭》 。 我家住在西影厂旁边 , 附近有个西影礼堂 , 我在那儿看了很多南斯拉夫电影 。 班上的同学有想做医生的 , 有想做科学家的 , 不知道他们最后怎么样 , 我还好 , 如愿以偿做了演员 。我从北电毕业的1991年 , 国家对演员这一行实行的是包分配 , 分配他们进户籍所在地的各大电影制片厂或者剧团、剧院 。 那一年北京的广电系统单位都不要人 , 有的同学为了留在北京 , 选择去了广告公司 。 我在北京留不下来 , 户籍是西安的 , 就被分到西安电影制片厂 。我进北电时才17岁 , 北电每年在全国就招那么十来个人 , 我觉得自己就是天之骄子 , 又是班里年龄最小的 , 天天就知道学习和玩 , 对电影学习到的所有东西、在这一行认识的所有人都在北京 。 回到西安 , 我不认识当地这个圈子里的任何人 。 这多可怕 。 人脉断了 , 意味着跟这个行业脱开 , 完了 。那一年 , 中国电影刚刚起步 , 《红高粱》上映 , 第五代导演一下子起来了 , 陈凯歌的《黄土地》 , 田壮壮的《猎场札撒》 , 现在想想都如数家珍 。 陈凯歌、张艺谋、何群这一票人让中国电影终于受到世界的瞩目 。 但是这些跟我们关系不大 。 他们这一代经历过十年动乱、上山下乡的苦难和沉重 , 对生活的理解带有厚重的灰尘 , 所以他们的电影是偏原生态的 , 要求有生活的质感 , 审美偏粗线条 , 作品中反映出来的那种调子也少有温暖 。 我只是一个21岁刚大学毕业的年轻演员 , 哪有那种生活阅历?演员和电影风格不匹配 , 所以在那个电影最繁荣的年代 , 在全中国电影发展最好的地方 , 我恰恰没有戏演了 。87级的同学大多和我路径相似 , 几乎没有例外 , 包括我的同学张嘉译 。 我们俩一块入校 , 一块毕业 , 一块被分到了西影厂 。 他长得比我还粗犷一点 , 他都没戏演 , 我就更没有了 。 有一回 , 同学把我引荐给一个陕西的导演 。 他问我 , 你是哪儿的?我说 , 我老家是西安的 。 他说 , 呀 , 你不像咱陕西人啊 。 我一想 , 得 , 没戏了 。 那一代只要是干导演的 , 都想往那种原生态去靠 , 我们被边缘化了 。按照当时的规定 , 大学生毕业后不能从事本专业的工作 , 得先到别的部门实习一年 , 于是我被分到了西影厂的人劳处 , 给全厂员工做工资统计、发劳保福利 。 看似到了一个有电影名头的单位里面 , 做的工作跟电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那时我住在家里 , 每天骑着自行车到单位 , 拿一茶缸子弄点茶 , 呆坐在四个人的办公室里 。 总得要做点事吧 , 不能跟他们一样天天看报纸 , 我就把全厂好几千人的工资表抄了一遍 。 到了中午 , 跟同学王全安约着一块到门口吃个油泼面 。 下午点个到 , 没事就溜了 。 有段时间 , 我天天晚上在宿舍里用游戏机打魂斗罗和坦克 , 打一宿直到打通关 , 连续打了好多天 。实际上我们都很恐慌 , 做不了跟电影相关的事情 , 心里有些东西在不断地被消耗 。 我只能去借录像带 , 都是在学校看过的非常好的电影 , 比如《天堂电影院》、《美国往事》、《野战排》 , 就靠这些延续着对电影的梦想 。 看电影的时候 , 会忘了生不逢时的残酷 。在西影厂待了半年 , 终于来了一个机会 , 有个叫《太姥情记》的电视剧找到我 , 让我出演男主角 。 我一听高兴极了 , 马上跟人劳处的领导请假 。 赶上开职工代表大会 , 找不到领导 , 我天真地写了一张纸条 , 说明我请假的原因 , 再把纸条工工整整地放到领导的桌子上 , 又跟同事说了一声 , 就去了福建 。 一个半月后我才回来 。 领导冲我急了 。 同事说 , 领导要把我开除 , 后来放宽 , 给了个留厂察看 。那时宁波电视台有个台长叫张晓东 , 他说 , 奕君 , 你到我们那儿做导演吧 , 我想把电视剧部撑起来 。 我说 , 行啊 , 也别留厂察看了 , 我直接调走吧 。 之后的两年 , 我在宁波电视台做导演、编剧 , 根据一部微型小说改编了个8集的电视短剧 , 叫《漫记人间》 , 那是我唯一一部自编自导的戏 , 还获了1996年的全国电视文艺星光奖二等奖 。 后来我又导了一部电视剧《碧海情未了》 , 叫上同学张子健来演 。 看到别人演戏 , 我心里痒死了 , 特别想演 。在事业单位 , 不是天天都在做跟艺术有关的工作 , 大多数是无聊的日子 。 宁波人很少说普通话 , 我无法融入他们的语言环境 。 大多数时间 , 我很沉默 , 又觉得自己追求的东西和审美 , 和周围的人都存在差异 。 我拼命看片子 , 渴望哪一天还能演戏 。 还买来一本《新概念英语》 , 上班就把书放在办公桌上 , 反复地背、写笔记 , 那本书都快被我翻烂了 。 读着英语 , 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在荒废时间 。当时 , 中国的电视剧开始起步 。 我记得那时看过的最好看的电视剧 , 是《过把瘾》 , 王志文和江珊演的 。 1999年 , 《永不瞑目》播出 , 大陆开始有了偏偶像化的电视剧 。 赵宝刚是一位非常棒的导演 , 他趟开了青春爱情片的先河 , 多了一个视角 , 关注都市生活 。 慢慢地 , 影视题材宽泛起来 , 这极大地鼓舞了我 。 一些适合我们这种形象的戏出现了 , 我看到一些播出的电视剧 , 心里想 , 要是我能演的话 , 说不定能演得更好 。很快 , 我就决定重新踏上北上的列车 , 回到北京 。21997年 , 27岁的我回到北京 , 打算考电影学院的研究生 , 那时只有研究生才可以留校 , 有地方住 。 冬天 , 上完课 , 我站在人大旁边双榆树的过街天桥上 , 看着脚下来来往往的车流 , 对自己说 , 一定要用最短的时间重新站到这片土地上 。 日子很难 。 那是计划经济的尾声 , 所有房子都是单位分的 , 没有商品房 , 我连租房都租不到 , 只能住人防工事改造成的小旅馆里 。那是我最郁闷的时期 , 一个人看片子 , 激动得潸然泪下 , 看完了 , 反复想某个情节人家怎么演的 , 导演怎么拍的 。 在空旷的地方走着走着 , 我会突然大声地说几句话 , 是头一天看的电影里的台词 。 我投入到片子带来的快感中 , 麻醉自己 , 拼命保存心里的那盏灯的火苗 , 用双手护着它 , 别灭了 。是骡子是马 , 你得让我拉出来溜溜 , 如果我不行 , 自己早就调头走了 , 你连跑都没让我跑 ,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千里马呀?为了缓解心情 , 我经常一个人去登山 , 包里放两个苹果、一根黄瓜、一点水 , 还有一把用来削苹果的瑞士军刀 。 一走四五个小时 , 把自己走得筋疲力尽 , 满头大汗 , 山风把汗吹干了 , 脸上全是盐粒 。 爬山会给我带来一种错觉 , 我今天做了事情 , 我没有虚度 。 爬到高处 , 往下看北京市 , 雾气昭昭的 。 我问自己 ,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有天 , 在北影厂门口 , 我突然碰见导演系的一个同学 , 叫詹军 。 他说 , 哟 , 你接下来准备干吗?我说 , 没啥事干啊 。 他说 , 我马上开个戏 , 咱们一块拍戏吧 。 我说 , 好啊 。 又问起几个同学 , 他给了我他们的BP机号 , 慢慢又跟以前的同学联系上了 , 也有了拍戏的机会 。那时我知道了自己考研没考过 , 一知道没过 , 心里反而踏实了 , 彻底放飞去拍戏了 。 有戏拍 , 就有了住的地方 。 杀青以后 , 找个旅馆住几天 , 在朋友家住几天 , 没多久又有另一个戏找过来 , 又住进剧组 , 就这样接续着生活 。那几年 , 北京乃至全中国的影视剧市场在不断升温 , 剧组像春笋一样涌出来 。 我们没有经纪人 , 都是和同学搭帮结伙一块儿去见组 , 一听说谁谁谁要拍戏 , 拿几张照片就赶紧奔去了 。 把资料往那儿一搁 , BP机号一留 , 就回去等消息 。 对于当时的我来说 , 每一个机会都很珍贵 。先是《中国武警》 , 我演男主角巍子 , 然后是《月缺月圆》 , 我和孙淳演男一、男二;第三部戏是《成吉思汗》 , 我演成吉思汗的大儿子术赤 。 那个戏是大制作 , 整整拍了七个月 , 从内蒙古转场到无锡 , 从草原是绿色的 , 一直拍到漫天大雪 。 非常辛苦 。 我演的术赤一出场时只有16岁 , 到病死时44岁 , 人物有很大的跨度 , 我在术赤身上找到了演戏的自信 ,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个真正的演员了 。虽然一直在拍戏 , 但我还是觉得自己怀才不遇 , 是在「走」 , 没有「跑」起来 。 有时候焦虑得睡不着觉 。 凌晨两三点钟一睁眼 , 那一瞬间就知道完了 , 肯定睡不着了 。 起来 , 一个人去跑步 , 夏天的雨来得急 , 突然下起雨 , 我在雨地里跑 , 第二天发起烧来 。 我特别后悔 , 觉得不能这么作践自己 。 那段时间 , 焦虑时 , 我心里边经常会弹出一个对话框——注意爱护身体 。2000年 , 《成吉思汗》的导演王文杰推荐我去山东拍一个戏 , 叫《人鬼情缘》 , 在那儿我认识了刘敏涛 , 认识了孔笙、李雪、张开宙 。 一环扣着一环 , 我有戏拍了 。 王文杰、孔笙、顾晶 , 我都合作很多回 , 演完几部剧 , 行业对我认可了 , 机会越来越多 。生活捶打过我 , 但日子不是永远暗无天日的 , 总会有些打开的小窗口 , 让你坚持往下走 。2011年 , 我拍了《父母爱情》 。 我通常不会再去看自己的戏 , 《父母爱情》是个例外 。 剧中我演欧阳懿 。 他是个非常高傲的知识分子 , 却被流放到海岛上 , 和渔民打交道 。 十年的金色岁月没有了 , 妻子和孩子也跟着一块受了很多委屈 。 有一场戏 , 欧阳懿摘掉了右派帽子 , 他跟郭涛饰演的江德福一块喝酒 , 突然发酒疯 , 把十年受的委屈和压抑都哭诉出来 。拿到剧本的第一天 , 我就在想这场戏怎么演、怎么哭 。 哭得不好 , 很恶心 , 非常假 。 我每天都在想 , 十年中欧阳懿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 , 最后会怎样地哭诉 。 把这些都想明白了 , 我最后选择了那样的方式表达——「我是欧阳懿啊……我不叫老欧……我叫欧阳懿……」他哭得像孩子一样 。 观众通过那一场戏 , 就知道他十年受了多大的憋屈 。拍完 , 隔了一段时间 , 我去录音室补录台词 。 录完了 , 我问工作人员 , 可以看看欧阳懿平反之后摘帽子那场戏吗?他给我找出来了 。 周围没有人 , 我独自在配音的小房间里 , 盯着屏幕 。 看完那场戏 , 瞬间泪水横流 。下了楼 , 我给孔笙导演打了个电话 。 我说 , 孔导 , 我刚才看了那场戏 , 第一次为自己的角色流泪 。 孔笙说 , 欧阳懿不是一个点 , 而是一个层面 , 中国有大批这样的知识分子 , 你代表了这个层面的人 。 我说 , 特别谢谢你信任我 , 把欧阳懿给了我 , 让我对那段岁月、对人生的理解 , 通过这个角色展现给观众了 。3很多人把《伪装者》和《琅琊榜》称为我职业生涯的转折点 , 我同意 。 之前观众们只是看我眼熟 , 但是通过这两部剧 , 他们知道了 , 这个演员叫刘奕君 。 有位十多年没见的老演员 , 我演了《伪装者》后 , 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说 , 哎呦 , 不知道导演给你做了什么事情 , 把你变成那样了 , 完全不是我认识的刘奕君 。其实我是个弹性特别大的人 。 开始主要演主角 , 2005年 , 我参演《开创盛世》 , 饰演一个配角 , 是个反派 , 一下子「解锁」了很多技能 。 我突然把心里的高傲放下了 , 为了角色 , 可以像灰尘一样低到尘埃里面 。 正面角色有光环 , 必须正襟危坐 , 可是反面人物恰恰具备人性的无限可能 , 他可以把鞋脱了之后直接站在凳子上 , 或者盘着坐 , 你觉得他都对 。那之后 , 我演了很多「恶人」 , 直到2015年 , 因为《伪装者》和《琅琊榜》被更多人看到 。 这两部戏后 , 挺多类似的题材来找我 , 师傅和老师这类的角色也挺多 , 有的还是想让我演国民党特务……片约很多 , 多到要是想拍 , 一年365天每天都不会闲着 。 大部分我都拒绝了 , 我不愿意去拍太雷同的角色 。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 , 说扮演过的六个反面角色 , 他们就像镜子一样 , 给人警醒 。 这些镜子潜伏在每个人的心里面 。 2017年 , 我演了《远大前程》里的张万霖 , 是特别邪恶的角色 , 他身上没有丝毫温情的东西 , 跟我反差太大了 。 我选择了非常冒险的表演方式——对任何人都没有耐心 , 一张口就是大嗓门 。那段时间 , 我对旁边的人不由自主地不耐烦 。 开机后大概十天 , 我去卸妆 , 站在镜子前抬头一看 , 发现自己的样子都变了 , 五官开始扭曲 , 变邪恶了 。演这个坏人演得我想哭 。 得把心里所有的恶翻出来 , 把它放大 , 清清楚楚地摆在明面上 , 再把所有的善藏起来 , 关到柜门里 。 要保护恶 , 保护整整两个月 。 那段时间我不想见人 , 晚上做梦都会杀人 。 拍完《远大前程》 , 我患上了轻度抑郁症 。 我想要迅速地把这种情绪遗忘 , 但等到它真正完全消失 , 已经过了快一年 。每一个角色都是这样熬过来的 , 这是我的追求 , 我跟角色之间必须同呼吸共命运 。 拿到一个角色 , 他的面目是模糊的 , 通过准备 , 他的眉目清晰起来 , 慢慢有了穿着 。 突然有一天 , 他也会呼吸了 , 我能感觉到他的脉搏和温度 。这种共情能力以前也有 , 但是年龄没到那儿 , 生活阅历是演员的加分项 , 到了一定岁数 , 饰演的角色特别有看头 。 可惜现在国内的影视市场 , 有经历、有阅历 , 品尽人生喜怒哀乐的角色太少了 。 现在节奏快 , 大家偏向喜欢脸谱化的东西 。 上了年纪的人很少上网 。 制片方看网络指数 , 年轻观众的喜好左右了投资方的想法 。这两年 , 行业不如前几年那么热闹 , 开拍的戏少了 , 题材也受到了一定限制 , 最主要的原因也许是投资少了 。 以前许多人把影视当作纯赚钱的东西 , 一些热钱进来了 , 戏只要开拍 , 就已经找好下家 , 拍完迅速进入市场 。 有些作品难免揣摩得不够深 , 打磨得不够精细 。 这两年 , 市场越来越残酷 , 但是也更规范 。 影视行业经历过一个辉煌的时候 , 现在趋于平稳 , 肯定会大浪淘沙 。不久前 , 我看到一篇文章 , 提到现在有一半以上的演员一整年都没有新作品 。 我特别理解那种恐慌 。 这个岁数 , 让我再停几年我也停得起 , 但是让年轻演员停上几个月 , 他停不住 , 心里慌 。 如果不抓紧时间去拍 , 在他们这个年龄段没有抓住机会 , 过去就过去了 , 会有新的人上来 。我也有类似困惑 。 频繁拍戏 , 对角色想得不够精准和细腻 , 会留下遗憾和惶恐 。 但又不能不拍 。 不拍 , 市场对你的认可度就会降低 。 想出特别好的作品就得挑剧本 , 但你越挑 , 越没有作品拍 , 越没有机会拿到好的东西 , 陷入这样的循环 。还是接着拍吧 , 站在什么样的山头说什么话 , 大的环境你改变不了 , 你就用你的理解 , 让这个角色变得不一样 。 最近播出的《猎狐》中 , 我演的王柏林依然是一个「恶人」 。 我把他作为一个真正的人来看待 , 在他身上 , 善恶并存 。 除了剧本赋予他的狡猾、狐性、嗅觉灵敏之外 , 他还有温情一面 。 这是他的弱点 , 因为这个弱点 , 最后他被抓住了 。当时我可以选择很多种方式来完成这个结尾 。 可以面无表情 , 但是我选择了泪如泉涌 。 在飞机上 , 我对王凯说 , 能不能让我坐在舷窗旁边 , 我想看一看北江市 。 那时 , 「我」已经在外头逃亡了快十年 , 手上戴着镣铐 , 头发全白 , 一切努力最后成空 。 结尾没有给我忏悔的机会 , 只有在飞机上匆匆向窗外的一瞥 。那一瞥之前 , 我已经在心里做了大量的铺排 , 一点一点地 , 把生活阅历和王柏林慢慢重合 。 我拍了这么多年戏 , 那是第一次 , 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我都不知道我会那样去流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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