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港边境一条上学路,两种制度间( 五 )


叶菲觉得 , 水客们的行为会破坏跨境群体的名声 。
事实上 , 从生下孩子的那一刻起 , 她一直担心 , 孩子会因“双非”身份被贴标签 , “这是我最怕的” 。
2001年时 , “双非”儿童只有620人 , 到2011年时高达35736人 , 导致香港医疗资源紧张 , 本地孕妇床位难求 , 本地学生学位紧张 , 引起部分港人的忧虑和不满 , 这些情绪被转嫁到跨境群体身上 。
很多跨境父母不愿让人知道自己的“双非”身份 , “有时我们会觉得是不是占用人家资源 , 不敢有什么要求了 。 ”
在网上 , 叶菲看到了一些不友善的言论 , 她觉得委屈 , 打定决心做个无感的人 , “忽略我们 , 也许对我们是最好的 。 ”
她甚至担心 , 孩子将来若从政 , “双非”身份让他难以表达一些政治理念 。
电影《过春天》中 , 一个跨境男孩放学后过关时 , 说了句普通话 , 一旁的母亲马上提醒他:“不是跟你说要讲粤语吗?”男孩回:“这里都已经过了香港啦 。 ”
叶菲也会这样提醒小龙 。 儿子告诉她 , 跨境生在学校成绩不好时 , 会被人看不起 。 她担心儿子因此自卑 , 让他学习各项才艺 , 提升自信心 。
“这几年 , (歧视)这种事情少很多 。 ”小岑说 , 升入高年级后 , 同学们思想成熟了很多 , 自己也会过关到深圳玩 。
一名中三的跨境学童形容 , 他们“生活像深圳人 , 思想像香港人”;另一位说 , “喜欢香港的教育制度 , 但不喜欢待在香港 , 平时生活喜欢深圳” 。
“我对自己的定位是有着香港身份证的内地居民 , 但有时候也有谜一样的优越感 。 ”一位中四的新移民女孩说 , 中一刚去香港读书时 , 她谎称是本地人 , 强迫自己说粤语 , 直到发现学校里内地移民很多 , 才有找到组织的感觉 , 和他们组成小圈子 , 说普通话 。
叶菲也问过儿子这个问题 , 10岁的小龙说:“我是中国香港人 , 首先我是中国人 , 其次是香港人 。 ”
深圳大学心理学副教授迟新丽认为 , 跨境学童往往会受到所处社交圈的关注 , 身边的人会有意识地把自己同他们区分开来 。 很多时候并不是他们自己选择了香港身份 , 而是父母、身边的人以及所处环境推动他们靠近香港身份 。
这是一群被历史选择的人 。 生于特定历史时代 , 受两地政治、文化等诸多因素影响 , 他们大多认可香港的教育 , 享受香港身份带来的种种便利 , 又留恋内地的亲近感 , 在身份认同上或多或少有些困惑 。
“深港人”
去年3月下旬 , 小岑在深圳准备5月的港澳台联招考试 。
跨境学童的身份 , 让她比常人有更多样的选择 , 也因此陷入迷茫 。
2018年中六毕业后 , 她参加了香港中学文凭考试(简称“DSE”) 。 DSE不分文理科 , 除语数外、常识必考外 , 可选报物理、化学、中国历史、地理等科目 , 之后报考香港、内地或国外的大学 。
小岑想考内地大学 , 但父母希望她在香港上大学 , 身边同学也都报香港的大学 , 她跟风报了三所 , 因数学拉后腿 , 遗憾错过 。
那一年 , 班上35人 , 考上香港本地大学的不到10个 。 跨境生 , 很多想回内地上大学 , 觉得有归属感 。
小岑决定复读 , 考中山大学、暨南大学 。 她报了旺角一家专门针对港澳台联招的辅导机构 , 周一到周五 , 每天补六个小时 , 上五门课 。 同一级的补习生有90多人 , 几乎全是跨境生和新移民 。
补习机构离深圳的家坐车得一两个小时 。 为省时间 , 2018年9月开始 , 她住进爷爷在香港维港附近的公屋 , 每周末回深圳补习数学 , 由每天跨境变成了周末跨境 。
两地的教育差异再次冲击着她:联招考试的科目和DSE不同 , 需要考地理 , 小岑之前没学过 , 历史也跟之前所学的差异很大;题目设置上 , 联招考试知识点更细更偏 , 很多需要记忆 , 而DSE着重分析理解;答题方式上 , DSE更开放 , 她经常感觉思维受阻 , “必须把以前的知识清除掉 , 重新吸纳新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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