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迷路是常态,你的人生就没有迷途
三次迷途 , 三个小故事 。1、我知道 , 迷路的人都有点二 。 也知道 , 因为二所以我才会迷路 。 这世界 , 有不迷路的吗?也许太阳不会迷路 , 当然还有领导 。已经骑了五十来分钟了 , 我还在新建的工业园里转 。 按这速度和时间 , 我现在应到唐溪了 。 这让我有了点纠结 。 但我却又没有来由的有种太阳般的自信 , 我决不会从东走到南 。还是这条笔直的路 , 从石榴湾一直骑过来 。 原本想在沙滩公园拐弯的 。 当时心里还想 , 今天路程来去一百公里 , 至少要骑四个小时 , 不要在这个时候去探寻一条未曾确定的近路 。 但是……二就二在这“但是” 。 其实我一直都在看路牌 , 我想无论什么陌生的地名 , 只要我确定一直往东就行了 。 再说有次在王仙岭上 , 看见通往资兴的公路弯曲如一张大弓 , 我现在正是骑行在弦上 。 只是这弦似乎太长了 , 且有了点偏北的感觉 , 待到提示前方是到鸦市坪时 , 我决定右转了 。 在工业园里转着 , 路面全是新铺的柏油 , 宽阔平整 , 十来分钟时间里 , 看见一辆洒水车 , 还听见幼时所唱的歌《我们走在大路上》 , 迎着面 , 鼓噪而来 。在我心中 , 我是指望着一上郴资桂大道 , 就过唐溪好远了 。 但是我失望了 。 七十多分钟后我走出了迷城 。 我在郴资桂大道停了下来 , 我不能确定这儿是否已经过了唐溪 。 于是问一环卫工人 , 他告诉我 , 这儿离唐溪还有四公里 。我在工业园里 , 绕了一个很标准的“冂”字 。 硬生生把三四公里路 , 绕成十多公里 。每每这时候 , 我就非常感谢鲁迅先生 , 没有先生的阿Q , 我似的二人 , 没有活路了 。认真再想想 , 人生 , 迷路原本是常态 。 除了领导 , 谁不迷路!2、年轻的时候 , 总以为迷路是因为自己的脚不能走自己选定的路 。 印象中最清晰的是我下乡的那个日子 。 与我下乡对应的是 , 我有两个朋友赖在长沙 。 现在他们一个混成了小公司的老总 , 一个混成了省内某大报出版部的主任 。 而我却混得近似于土谷祠的阿Q 。 我二二的想着 , 如果我当初也赖着不下乡 , 且不说也混成主任 , 混一个小老总 , 也许并非梦 。其实我并不十分羡慕当主任的朋友 , 我对体制内的文人充满了同情 , 他们的手和心都被镣铐着 。 我不指望在这样的状况下 , 能有人写出力透纸背的文字来 。 哪怕他有雨果和巴尔扎克那样的才能 , 也会被这一铐铐没了 。 这状况 , 如同我的脚 , 必须走在党妈妈为我选定的那条路上 , 虽然摔得惨兮兮的 , 我也只是这样嘲弄自己:先生 , 这不是结束 , 你还得爬起来 。下乡第三年 , 我父亲有个姓伍的同事 , 我叫他伍叔叔 。 伍叔叔的表弟 , 矿冶毕业后分在矿务局 。 那年表弟的老师来县里招收工农兵学员 。 我父亲疏通一切关系后 , 伍叔叔的表弟写了封信给我 , 要我收到信后立刻去见他和他的老师 。其时我已经收到了父亲的信 , 知道有这么一件非常幸运的事在等着我 。 于是我就天天在等 , 开始等的时候我很兴奋 , 队上的农民都看出来了 。 农民很幽默 , 不直说 , 拐了个弯 , 大意是:人有两件好事 , 一是吃饱饭 , 二是睡夫娘 。 到我这儿 , 多了一项:回家 。 当然农民不说“回家” , 农民说:“他要收回去了” 。 我什么都没有说 。 透露玄机的是在出工歇息间 , 我发完了两包“五岭牌”香烟 。 一包0.25元 , 两包0.5元 。 相当于12.5盒火柴 , 或者相当于一市斤煤油再加一盒火柴 , 还剩一分钱 。我去过矿冶 , 矿冶在湖大后面 。 有个知青住在矿冶后面的奶牛场 。 我去那儿玩 , 骑单车去的 , 正在矿冶校园里 , 前车轮碰倒了一个突然撞出来的孩子 。 几个人围了上来 。 批评我 , 我装哑巴 , 低着头 , 歉意垂垂 。没想到 , 解我围的是孩子的母亲 , 三十出头 , 戴眼镜 , 挺瘦小的 。 她说她看见了 , 不怪我 , 还比着手势 , 意思是要我走……有意思 , 这年轻的母亲有可能是我老师 , 那这哑巴就装得真有意思了 。会迷路的不仅仅是意识 , 也不仅仅是人生 。 信也会迷途 。 这封决定我命运的信 , 在一个农民家里躺了一个多月 。 待我得到这封信时 , 早过了与伍叔叔的表弟相约的时间 。一个隐藏着一点喜剧意味的变数 , 结局很冷酷 。3、其实并非所有的迷路都显着冷酷和迷惘 。 我还有过一次迷路 。 这次迷路 , 美丽了我的人生 。快回家过年了 , 我走了七八里路 , 到另一大队找到一个姓胡的知青 , 说你们队上的笋比我们队上还多 , 我们挖笋去 , 省得花钱去买 。 胡说好 , 虽然才八分钱一斤 , 但买个三四十斤 , 也要两三元钱 。 我们自己怎么不去挖 。但是在确定去的地方时我们发生了分歧 , 我的意思是到处都有竹子 , 哪里挖还不一样 。 但胡的理由似乎更充分 , 他说那地方全是黑泥巴 , 笋大 , 再说没甚么石头 , 好挖 。 当然最具说服力的是 , 他说农民说的 , 那地方 , 蠢子一天也可以挖四五斤笋回来 。 他说我们俩都不是蠢子 , 一天怎么也得挖二十来斤回来吧 。这时候的年龄 , 除了勇敢 , 还有自信 , 且以为除了自己 , 其他人都可以是蠢子 。 我们脚步铿锵 , 锄头不是在肩上 , 而是握在手中 , 时而挥起来敲敲路边的树或竹 , 时而在一株弯曲的枝叶呈墨绿的竹子旁一阵乱刨 。我们虽然没有挖过冬笋 , 却知道什么竹子才有笋 。 而且知道 , 真正会挖笋的不是人 , 而是野猪 。 不幸的是 , 我们分辨不出野猪拱出来的是什么状况 。 否则我们在野猪师傅的启示下 , 也不至于连走带挖折腾了半天 , 却一无所获 。倒也没有感觉累 , 只是穿树林过竹海的逍遥了一阵后 。 胡忽然说:拐场 , 走错路了 。一株大树 , 巨大 , 大树下三条路 , 除了知道我们的来路通向何方 , 我们无法知道另外两条路通向哪里 。 胡说 , 这样的树和这样的路 , 他都没有见过 。这里没有竹子 , 树木森森 。 两条向着不同方向延伸的路面 , 略略地有点发黄 , 没入密林里 , 有种被吞噬的感觉 。我有些胆怯 , 麻着胆子开玩笑:有妖怪 。 胡纠正我的话:山神 。 于是就有很多关于山神的恐怖故事 , 从每一条小路 , 每一处枝叶间涌了出来 , 在我的肌肤上蜿蜒着爬出一路鸡皮 。其实没有山神 , 但是老虎是真有的 。 我继续着我的愚蠢 。 胡说是的 。 不过不要怕 , 我们有锄头 , 而且我们一路走一路敲敲打打 , 什么野兽都吓跑了 。我说那我们就继续走吧 。 胡说好 , 并看了看树皮 , 辨别好方向后说 , 我们往南走 , 笋多的地方是在南边 。树林越走越密 。 我的恐怖感传染给胡了 。胡说 , 你敲树 , 我唱歌 。我说我敲累了 ,胡说你唱歌象牛叫 , 会把老虎招来 。我们疯狂折腾出来的效果是:一路上没有看见活的东西 , 除了远处的鸟鸣 。这时候我们已经抛弃挖笋的使命了 。 我们只求找到一户人家 。有田就会有人家 。 只要找到田 , 沿着田垅走 , 肯定会找到人家 。 悲剧的是 , 我们走得天色发暗了 , 居然没有看到田 。 没有感觉得太饿 , 饿的那股劲在刚开始饿的时候折腾了一阵子 , 现在只是觉得恐慌 。 要是真找不到人家 , 怎么办?我们被自己的恐惧折腾得累了 , 于是停止了喧闹 , 而地上落叶被踩碎的声音便清晰起来 。 咔嚓 , 咔嚓…… 。 这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疲倦;今天听起来 , 却如一曲卡朋特的歌谣《昔日重来》 , 让我的心里充满眷恋和缠绵 。是一串狗的叫声拯救了我们 。一对老年夫妇接待了我们 。 两个老人都很瘦小 。 他们直接忽略了我们的解释 , 只是相互笑笑 , 说:两个后生家走闹滴(闹字 , 是乡俚俗语 , 作错解) 。 接着老婆婆就为我们送上两碗甜酒冲蛋 。 歉意地说:红薯酒 , 有点打脑 。这时候我们才知道我们迷失的路程并不远 , 也就十多里路 。 还是在同一个公社里 。 老人知道我们从哪里来的后 , 说路涩 , 今天晚上不要走了 , 有地方睡 。就这样 , 我们坐下来和两个老人聊天 。 我和胡都能说一口纯正的当地话 。 这让两位老人很惊讶 。 胡健谈 , 和老人说湘江 , 是一条多么大多么大的涧泷 , 说长沙城里行路都是人挨人 , 脚挨脚 , 一个喷嚏可以打湿一群人的脸……“娭姆”(即妈妈) 。 是一个女孩清脆的呼声 , 似乎还隔着蛮远 , 一会才听到脚步声 。 老婆婆呢喃着:国香回来了 。狗先冲出去了 , 也捎带着我的好奇:是那个国香吗?我们下乡的三十多个人中 , 有两位极品美女 。 是长沙城内某五个街区中五朵金花的第一名和第三名 。 当时有个中学老师见了两美女后就赞叹道 , 比梁祝还漂亮 , 这老师私藏了一张梁祝的剧照 , 故有此一说 。 不过老师随即又说 , 其实我们公社里有个叫国香的妹仔 , 比两个知青美女一点也不差 , 只是没有这样洋气 。即使到了今天 , 我的眼光也没变 , 三位美女在外形上的确是在伯仲之间 , 他们的差异也确如老师一说 , 是城里女孩和乡村女孩的差异 。但是我的品味一如以往 。你在五月的时候 , 在空气里都充溢着花香的时候 , 在太阳刚刚撩开一片晨雾的时候 , 一抹清风袭来 , 摇动了你眼前一朵洁白的山花 , 你忍不住低下头仔细查看 , 你会发现 , 那山花的花瓣上 , 凝着一颗露珠 , 露珠里藏匿着一枚太阳 。 不 , 我不是说国香是那株山花 , 其实你说她是什么都可以 。 而我的意思是 , 国香 , 是藏匿在那滴露珠里的太阳 。 她的每一缕光彩 , 都是对自然对生命的感恩和回报 。我只是一个仰望者 。“咦 , 是两个知青哥哥啊 。 爹爹 , 我们大队怎么一个知识青年也没有啊”?她也就十七八岁吧 , 她怎么如此准确地判断出我的年龄比她大?我是典型的晚熟品种 , 又矮又瘦 , 直到二十四岁 , 才开始长胡子 。 胡大我两岁 , 显得老成很多 。 她站在门口的时候停了一刹那 。 在这一刹那我和胡对望了一眼 , 我们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不是山里妖精哪里这样漂亮!现在她就挨着四方桌坐了下来 。 笑盈盈地望望胡又望望我 。 我不太敢看她 , 从小到大 , 我一见到美女眼神就往下沉 。 她和胡很热烈地聊着 。 她说她最远就去过邻近公社赶闹子(意为赶圩) 。 对我们来的那片遥远的土地充满好奇 , 她不断地问 , 胡不断地回答 。 我偶尔答上两句话 。 在这种聊白中 , 胡象是一个殷勤地搬运工 , 把市区的名胜 , 湘江河里每天飘过的不知去向何处的船帆 , 一件件搁在国香面前 。 我偶尔会偷窥一下国香的眼睛 , 我似乎从她的眼神里也看见了一叶船帆 , 船帆里分明鼓涨着她青春的激情和对未来的渴望 。老头子在灶边烧火 , 老婆婆在灶边忙碌着 。 两位老人偶尔也插上一句话 , 问问我们的双亲等情况 。 就在胡准备搬来岳麓山上自来钟的传说时 , 吃饭了 。异样丰盛的晚餐 , 有野猪肉 , 有南瓜 , 有鸡蛋炒韭菜 。 我和胡都是懂事的人 , 我们深知 , 我们这儿严重缺粮 , 人平一年四百多斤谷子 , 根本接不到来年的新谷 。 没有放开肚皮吃 , 一人吃了两碗 , 约四两米饭吧 , 就说饱了 。 并且为了防止这一家人的劝说 , 我和胡放下碗立即离开了饭桌 , 两人坐到了煨着火的灶边 。 冬天的夜晚 , 不煨火是坐不住的 。但是事情没有完 。 老婆婆说话了:后生家 , 没吃饱吧 。 我晓得滴 , 你们不要担心 , 我们队上人少田多 , 粮食比你们的队上都要多 。 国香 , 给两个哥哥装饭去 。我和胡都很纠结 , 这纠结不是饱不饱的问题 , 而是我们已经放下碗了 , 怎么也不好意思再吃 。我和胡坐在灶旁 , 国香站着 , 两只手捧着一碗饭 , 一会捧到胡眼前 , 一会捧到我眼前 。 这样连着倒了几个来回后 , 我以为国香会生气 。 没想到国香一番话让我们差点笑了起来 。 她对我说:“他不是你哥哥吧 , 他那么壮 , 你这样瘦 , 还使眼神要你也不要吃 , 我一看就晓得不是你哥哥 。 ”我是执拗的 。 虽然我一脸歉疚的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 , 那碗饭还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三十年后 , 我和胡失去联系了 , 我通过几个知青朋友找他 。 我自己也狠狠找了几次 , 他原来的家拆迁了 , 我来来去去的折腾 , 问了一些邻居 , 都说不知道 。 后来听说他妹妹在农学院 , 我又跑到农学院 , 也是查无此人 。 我也就春节回长和父母亲呆几天 , 找人的时间有限得紧 , 陆陆续续找了几年后 , 我也就失望了 。朋友问我 , 找他那么紧要啊 。 我没有说 。 有些事 , 是只能在心里说的 。我想和胡沿着那条迷途的路 , 再走走 。 去看看国香 , 看看国香的父母亲----希望两个老人长寿 。我想念那次迷途 , 幸亏那次迷途 , 我才能把我生命的这个断片从时间的画廊里撕裂下来 , 贴在我的记忆里 。2013年10月10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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