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六年那场“脑膜炎”

初一上半学期开学不久 , 社会上爆发出一种叫“脑膜炎”的流行病 , 因不断致死人命 , 引起了整个社会的恐慌 。当时 , 不时就传出哪个公社死了几个人 , 哪个村一下子死了几个小孩 。 县医院、中医院两大医院都住满了 。 而且这种病非常刁钻 , 似乎专门针对少年儿童 。 小孩子一旦染上这种病 , 快则一周 , 慢则十天半月就会因抽搐、窒息而死 。先是我们经常一起上学的小名叫铜(遗憾的是我现在竟记不起他的学名了 , 姓朱)的小伙伴突然染上了这个病 。 我们同校同级不同班 。 他家住在我们厂东面胡庄村西南角上第一家 , 我上学必经过他家门口 。 他经常在家门口等我 , 然后我们就结伴而行一起去上学 。 他人很老实 , 话不多 , 学习也很用功 , 对我很尊重 , 我们关系一直不错 。一九七六年那场“脑膜炎”。一九七六年那场“脑膜炎”

那天在胡庄村口没看到铜之后 , 在学校大操场上体育课时 , 我见到他们班同学 , 就问朱**为什么没来 。 他同学说 , 朱**得脑膜炎了 , 是他们班主任老师最先发现的 , 赶紧就通知他家长送他进中医院了 。我吃了一惊 , 但当时也没往更多地方想 。 谁知 , 没过几天 , 经过铜家门前时 , 只见哭声一片 , 他母亲在一众乡亲的搀扶下 , 哭得死去活来 。 村里其他熟悉的小伙伴悄悄告诉我 , 铜没了 。 我说怎么没了?他说 , 就是死了 。 我吓了一跳 , 什么?铜死了?!就……几天前 , 我们还一起有说有笑、一路上学的铜 , 死了?!我回去告诉母亲 。 母亲吃惊之余 , 把我领到厂医务室 , 让张大夫给我检查检查会不会有传染 。 张大夫给我量了体温、听了胸腔 , 又翻看我的眼皮 , 说没事 , 不过提醒我这段时间不要乱跑 。 他说 , 这种病传染性很强的 。铜的事还没过去 , 我们班也出事了:杨雷死了!先是杨雷旷课 , 没来上学 。 因为他是班里经常迟到、早退、旷课的“老油条” , 所以 , 那次杨雷旷课一两天也没人在意 。 倒是他的同桌——数学课代表桑杰有点耐不住寂寞了 , 主动向班长曹明光报告说 , 杨雷两天没来上课了 。 曹明光就去报告邹老师 。 而凑巧的是 , 正好那两天邹老师没课 , 回乡下割麦去了 , 所以杨雷的事也就无人问津 , 不了了之 。一晃一周过去了 。 第二个礼拜的周一一到校 , 只见我们班门前挤满了人 。 我近前一打听 , 说早上杨雷家来人向学校报告 , 杨雷前天死了 , 脑膜炎 。 学校卫生室来给班里所有学生做体检 , 看有没人传染 。我吃了一惊 , 杨雷死了?这怎么可能?这小子活蹦乱跳 , 一肚子鬼点子 , 俩小眼儿一转就是一个馊主意 , 小歪脑筋一动就能搞一出子恶作剧 , 不是这会儿撩几同桌儿 , 就是那会儿挑逗女同学 , 整天就没见他使过闲、消停过 。 开学才俩仨月 , 他就和班里不下一二十个同学发生过口角甚至打斗 。 就这家伙 , 死了?!我还真有点不能相信 。学校卫生室的护士重点检查了杨雷同桌桑杰及其周边座位的同学 , 全班学生都量了血压 , 翻看了眼皮 。 桑杰的家人还专门跑来学校一趟 , 询问检查结果 。 在得到没有问题的正式答复后 , 才放心离去 。其实杨雷虽然在班上是出了名的调皮 , 但是他和我倒没发生过正面冲突 , 不仅没有冲突 , 我们还有过几次比较深入的交往呢 。杨雷的母亲李萍翠是我们县豫剧团的头牌 , 而我家当时在城里的唯一亲戚——我四叔一家当时正好就住在县剧院家属院里 , 与杨雷一家很熟 。 当时 , 每到阴天下雨 , 父亲就让我借住到四叔家 , 不要再回城郊的厂里 , 因为雨天尤其是连阴雨的天气 , 从城里到厂里的那条泥巴路就变成了烂泥坑和烂泥潭 , 寸步难行 。 杨雷得知这一情况后 , 一到下雨天就怂恿我住我叔叔家 , 晚上他好找我玩 。 就这样 , 我和杨雷有了几次交集 , 而且还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一九七六年那场“脑膜炎”

我们的几次玩耍都是在县戏院里 。 一次是观看杨雷的母亲带领全班人马排练当时那出正红遍全国的豫剧《朝阳沟》 , 一次是偷偷在后台学演员描脂涂粉 , 然后穿上戏服、抡起道具 , 和杨雷以及戏院那帮子弟打“古仗” , 还有一次是和演员们一起混吃了一顿夜宵 。看排练那次 , 我才知道什么叫“说书的嘴 , 唱戏的腿” 。 马鞭一指 , 口中喊一声“得儿驾” , 这就算是上了马了;绕戏台转它几个圈儿 , 这儿一比划 , 那儿一摆划 , 然后高喊一声“吁” , 这就算是到站了 , 而且他说是到了哪儿 , 那就算是到了哪儿啦!舞台上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 看上去一件件都明晃晃的、闪烁耀眼 , 貌似十分锋利 , 原来都是木头做的 , 然后涂上银粉漆 , 果真是所谓“银样蜡枪头”啊 。穿戏服那次 , 我选了一套老生行头 。 一个大官帽 , 像七品芝麻官戴的那种 , 比我的头要在大好几圈 。 我在头上包了两层毛巾 , 才带得上去 。 还有那一缕长白胡须 , 几乎要拖到我的膝盖上 。 大家拿着各色道具 , 穿得千奇百怪、花花绿绿 , 在戏院里疯狂地追逐、“厮杀” , 直玩得昏天黑地…… 。最难忘那次吃夜宵 。 那次是观看排练一出叫《人欢马叫》的戏 , 据说是新戏 , 上头要求公演的时间非常紧迫 。 结果那天晚上一直排练到10点 , 杨雷的母亲也不让结束 。 我有些熬不住了 , 上下眼皮直打架 , 提出要回去睡觉 , 怕影响明天上学 。 杨雷对我挤眉弄眼说 , 等一会儿混吃了夜宵再走 。 夜宵?消灭谁、吃谁?当时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夜宵” 。 杨雷神秘兮兮地说 , 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约摸十点半 , 从外面进来一帮人 , 抬着一个大保温桶 。 杨雷母亲说 , 大家先就地休息 , 吃罢夜宵再接着练 。 那些演员就脱了戏服 , 呼啦一下朝那大桶围了上去 。 我这才知道:原来夜宵就是半夜加餐 。在当时我那个年龄 , 那天的夜宵算是相当丰盛了!每个演员每人一碗鸡蛋面 , 两个大肉包 。 在所有演员都分好后 , 杨雷母亲才给我和杨雷每人盛了一小碗面 , 发了一个大肉包 。 杨雷妈妈还特意给我多加了一勺鸡蛋花呢!遗憾的是 , 那时候我们都还小 , 还不知道什么吊唁、慰问一类的事 。 听说学校知道情况后 , 派老师去了杨雷家 。 很快 , 随着时间流逝和脑膜炎流行病形势的好转 , 关于杨雷的死和脑膜炎的事就在人们的话题中和记忆中被渐渐淡忘了 。一九七六年那场“脑膜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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