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戴上红领巾的那个小学同学死了
给我戴上红领巾的那个小学同学死了 ， 将近三年半了 。他叫关贵元 ， 满族 ， 家住东四二条的内务部宿舍 ， 父亲是个老司机 ， 专门给部长开车 。 近水楼台先得月 ， 文革前我就知道了国务院里部长级别数曾山最高 ， 行政三级 。我们都是1961年进的东四小学 ， 他是一班 ， 我是二班 。 1963年6月1日上午 ， 我被发展成为少先队员 ， 老师指定他给我戴红领巾 ， 那时他巳经是一道杠的小队长 。 后来我也当上了小队长 ， 水涨船高 ， 他又当上了两道杠 。巧了 ， 中学时我们又一起进了25中 ， 正好一个班 。 虽然都是第一批入了红卫兵 ， 可不久他就当上了中队长 ， 管四个小班 ， 而我只是个班长 ， 专管第三小班 。 他又是我上级 ， 官大一级压死人 。1970年毕业我去了总后一个研究所 ， 他分到了地处通县的北京化工六厂干电焊 。 那时有同学告诉我一个叫孙小兰的厂花和他搞上了对象 。 我预言：长不了 ， 虽然小关长得貌胜潘安 ， 却一准发胖 ， 个又矮 ， 美女都不喜欢窦尔墩 。果然被我言中 ， 很快就“胖”打鸳鸯散 。 有同学夸我你咋算得那么准呀？秦爷答：遗传 ， 他爸爸就是膀大腰圆 ， 他姐姐也是膀大腰圆 ， 他那个在我管治下当临时工干瓦匠的哥哥还是膀大腰圆 。 肥胖基因代代传 ， 肥水不流外人田 。在我戴上红领巾的6.1当天 ，， 学校组织了一场电影《猛垅沙》 。 地点就在小学院里的民族俱乐部 。 那时一个东四清真寺 ， 一个东四小学 ， 一个民族俱乐部礼堂三位一体 ， 共处一个大院 。 我们常常下了学溜出东门就进了清真寺的大院 。 从来没有人阻拦 ， 清真寺也从不关门往外轰人 。六十年代人穷没钱缺吃少穿洗澡难 ， 我常常带着关贵元去清真寺水房沐浴 。 寺师傅王伯伯根本不管揣着明白装糊涂睁一眼闭一眼 ， 弄得他都不好意思 ， 也时不时管家长讨上五分一毛的乜贴钱 。东四清真寺自然清真 ， 民族俱乐部连放映员小杨叔叔也是回民 ， 东四小学更不例外老师工友八成回民 ， 连校长张凤山和支部书记金至云都是回民 。为什么6.1放映《猛垅沙》？那可是一部描写云南少数民族的电影 。 和少先队红领巾一点也不沾边 。 其实人们忽视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 ， 穷逼的 ， 那时正赶上困难年代 ， 没钱 。 而电影《猛垅沙》的导演叫王苹 ， 她正好也是个回民 。 天下回回是一家 ， 托关系走后门弄个拷贝不花钱 。上中学时 ， 当上红卫兵中队长的关贵元老欺负我这个三班小班长 ， 动不动就说：吃水不忘挖井人 ， 不要忘本是我给你戴上的红领巾 。我心里总是愤愤不平又不敢直言 ， 你别扯蛋了 ， 戴红领巾谁不会呀？还不是海老师说了算 ， 你丫就是一个牵线木偶“鸭司令” 。 《鸭司令》是六十年代初一部由中国木偶剧团上演的儿童剧 ， 天天在隆福寺的“东四剧场”上演 。那时演出很专业 ， 什么剧场演什么戏 ， 首都剧场归北京人艺 ， 虎坊桥工人俱乐部归北京京剧团 ， 人民剧场归中国京剧院 ， 大众剧场归中国评剧院 ， 天桥剧场归歌舞剧院 ， 东四剧场归木偶剧团 。 文革发生后 ， 东四剧场大名一改更牛逼：井冈山影剧院 。虽然只有七八岁 ， 可为了加入少先队也动了不少心思 。 班主任海秀珍老师家住牛街 ， 老念叨牛街回回做的枣卷果不如常营 。 而我的姥姥就姓常 ， 和文革前的回族名人常子久又是亲戚 。 我妈这姐几个烹饪功夫个个了得 。 于是我就常把做好的枣卷果拿上几块送给海老师 。 计划经济年代每人每月油定量 ， 所以一直不敢送炸好的 ， 只能送出了笼笹的半成品 。礼轻情义重 ， 犹其是在哪个缺粮少油没有肉的时代 。 人心是肉长的 ， 那么珍贵的栆卷果还不能戴上条红领巾？说实在的就那破枣两毛八一斤 ， 个个有虫 。 六毛五一斤的密云小栆太贵了 ， 根本买不起 。十几年前 ， 两次同学聚会关贵元都去了 。 两次聚会一样结局 ， 吃饱了喝足了没一个抢着买单 ， 特别的坦然应当则份 。 从那之后自然就长了记性 ， 再不跟那帮老粉红打交道 ， 没这份闲心 ， 也没这份闲钱 。后来我还在地铁上和关贵元有过邂逅 ， 他始终不忘帮我戴上的红领巾 。 这回我终于道出了实底 ， 我感谢你 ， 但我要说没有栆卷果就沒有红领巾 ， 你算老几呀关贵元 。2014年11月底 ， 秦爷高血压导致心衰朝阳医院不治转阜外抢救死里逃生 。 出院时听说他还好好的 ， 谁料没过多久关贵元就因高血压脑出血突然离去……打小就跟我争 ， 我入队他是小队长 ， 我一道杠时他又是两道杠 ， 我是小班长他又是中队长 。 临了临了 ， 就连死你都不肯让一步 ， 先我而去……人一老 ， 死期临近 ， 免不了在睡梦中回忆往事 ， 翻过来调过去 ， 总也是忘不了那半个世纪前给我戴上红领巾的关贵元 。六十年代加入少先队的誓词记忆犹新：“我是中国少年先锋队队员 。 我在队旗下宣誓：我热爱党 ， 热爱祖国 ， 热爱人民 ， 好好学习 ， 好好锻炼 ， 准备着：为共产主义事业贡献力量 。 ”入队仪式前关贵元教会我三道答题 ， 戴完红领巾后他一个一个提问 。一问：红领巾是什么？我答：红旗的一角 。二问：红领巾为什么是红色？我答：烈士的鲜血染成的 。三问：红领巾是谁发明的？我迟疑了片刻答道：列宁他媳妇儿 。事后 ， 海老师找到我 ， 领袖怎么能说媳妇儿呢？老婆也不行啊 ， 多俗啊 。这时秦爷才想起了关贵元教给我的正确答案：列宁同志的革命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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