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东莱郡|东莱郡始置时间浅探

林绍志
《地理志》载:“东莱郡,高帝置。属青州。”1996版《莱州市志》载:“西汉高祖四年(前203年),在今市境置掖、当利、阳乐、阳石、临朐、曲成6县。均隶青州东莱郡,郡治掖县城。”
周振鹤先生在《中国行政区划通史?秦汉卷》指出:“景帝三年(前154),胶东王反诛,国除为胶东郡。四年,分胶东置东莱郡;以新胶东郡置国,立子彻为胶东王。”《山东省历史地图集》也指出:“东莱郡治掖县。东莱郡地原为汉初齐胶东郡之一部,文帝十五年(前165年)胶东郡析出,十六年(前164年) 置为胶东国, 景帝三年(前154年)析胶东国置胶东、东莱二郡。” 二者均认同东莱郡乃汉景帝所置,而非高帝置,只是时间相差一年。
遍查万历、康熙、乾隆《莱州府志》均无高帝置郡之记载。但唐人李吉甫撰在《元和郡县图志》云:“汉高帝四年,韩信虏齐王广,分齐郡置东莱郡,领县十七,理掖县,属青州。”宋《太平寰宇记》承袭此说:“汉高帝四年,韩信虏齐王广,分齐郡,因置东莱郡。”推测《莱州市志》所论应滥觞于此。
“高帝说”和“景帝说”均言之凿凿,究竟哪种说法正确呢?王国维先生之《汉郡考》对汉朝诸郡有翔实论证:“《志》中各郡下,又分往其沿革。其称高帝置者二十:曰河内、曰汝南、曰江夏、曰魏郡、曰常山、曰清河、曰涿郡、曰渤海、曰平原、曰千乘、曰泰山、曰东莱、曰东海、曰豫章、曰桂阳、曰武陵、曰广汉、曰定襄、曰楚国、曰淮阳国……。诸郡中可确证为高帝置者,唯河内郡,见于《史记·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序》;清河、常山二郡,见于《樊哙传》;豫章郡,见于《黥布传》;余如汝南、魏郡、中山已不足征,至江夏、涿郡、渤海、平原、千乘、泰山、东莱、桂阳、武陵、定襄十郡,尤可证其非高帝所置……。东莱一郡,处胶东、胶西之北,《汉志》胶东国仅得八县,高密国(本胶西国)仅得五县,故其北得置十七县之东莱郡。汉初胶西,实有千乘之地,《史记·吴王濞传》,言胶西王邛以卖爵事有奸,削其六县……。《汉书·胶西于王端传》,亦言有司比再请削,其国去太半。则高密五县,当因胶西既削之余,胶东八县,恐亦非汉初旧城。东莱一郡,当置于二国削地后,非高帝所置也。故《汉书·高帝纪》云,以胶东、胶西、临淄、济北、博阳、城阳郡,立子肥为齐王。《史记·齐悼惠王世家》数文帝时齐国别郡,但举济北、济南、留川、胶西、胶东、城阳,而无平原、千乘、泰山、东莱四郡,则高帝时无此四郡也……。而汉郡之增,实在孝景之世。元年削赵之常山郡,二年削楚之东海郡,三年削吴之会稽郡……。是岁七国反。既平其地,又以其余威削诸侯,于是始得平原、千乘、济南、北海、东莱之地于齐。”
王国维先生从三个方面证实了东莱郡乃景帝置,可谓有理有据。周振鹤先生承其说,并进一步考证、充实,撰写《汉郡再考》一文,“以光大前贤之得”。但周群先生以为不然,认为王国维和周振鹤先生误解了班固的“书法义理”,将秦置和秦末置郡混淆,由此证实《汉书》所言高帝置郡数量是正确的,但文、景二帝置郡仍未能确证。同时周先生在否定全祖望对《汉书》置郡的质疑后,对东莱郡的置郡时间未做详证,却言:“东莱。班固《汉志》言其为‘高帝置’。周先生认为东莱郡之置年,虽然史未明言,但必在景帝三年以后,《汉志》所云不足信。然全祖望却赞同班固《汉志》的意见,认为东莱郡为‘高帝分置,属齐国。景帝后以支郡收’。”此番言论不足以推翻王、周二人的周密论点。
另外,东莱郡“景帝置”还有其他辅证。其一,唐、宋学者持“高帝说”,直言东莱郡“领十七县”。这与事实不符。因为《汉书·地理志》所载之郡县等区划,实为汉成帝元延、绥和时的情形,而非始置时的状况。这在周振鹤先生《西汉政区地理》中有清楚的阐述,并得到学界公认。可见,唐、宋学者直引《汉书》记录,缺乏进一步考证。其二,《莱州市志》所言“今市境置掖、当利、阳乐、阳石、临朐、曲成6县。均隶青州东莱郡,郡治掖县城”的说法亦不确。据马孟龙先生考证(见《西汉郡国更置与侯国迁徙》),其中的临朐是在元狩六年,汉廷按照“王国不辖侯国”定制而析出的侯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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