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化成有所动摇 ， 但还是犹豫 ， 因为北京的教育资源比吉春好太多了 ， 真去吉春 ， 冯玥就享受不到北京的教育了 。 周蓉说她和她哥周秉义吉春生、吉春长 ， 照样考北大 ， 还是事在人为嘛 。 冯化成还是有所犹豫 ， 北京毕竟是首都 ， 北京的文化氛围任何地方都无法相提并论 。 周蓉说起江辽出版社的主编邵敬文 ， 邵敬文当初在《金土地》上刊登过他的诗 ， 对他印象很深 ， 江辽文艺界对他这样的著名诗人是求贤若渴 。 考虑到前途 ， 自己好前途下的美好家庭 ， 冯化成还是决定痛别北京 ， 到吉春发展 。
对冯化成的到来 ， 吉春文艺界很是欢迎 ， 然而到最后先前的承诺全成了空头支票 。 一次 ， 冯化成忍不住就周蓉分房没分到的问题发了顿牢骚——本来以为从北京下来 ， 而且还是著名的 ， 人家会把咱当个宝 ， 结果几年下来当初承诺的那些东西一样都没兑现 ， 我现在呀 ， 就是个普通的专业作家 。 是的呢 ， 他跟周蓉一样都天真了 ， 没回来时不知道 ， 回来后才发现 ， 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问题 ， 原来的人已经形成了圈子 ， 哪那么容易融得进去啊 。 到吉春的失意于冯化成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 仕途失意造成的结果是行政级别上不去 ， 待遇照旧 ， 想分大房子把女儿接过来的计划又没实现 。
冯化成相比周蓉更爱女儿 ， 想把女儿接到身边的想法也更强烈 ， 不管是在北京时去图书馆 ， 还是到吉春发展 ， 都把女儿考虑了进来 ， 想着一家三口团圆 。 每次到岳母家也是他跟女儿玩 ， 周蓉则更多的是在一边跟妈妈闲聊 。 周蓉不怎么提把冯玥接到身边的事 ， 面对冯化成对未能把女儿接到身边的难过、愧疚 ， 还能平静地劝说对方别想太多 ， 照常生活工作 。
从事业到家庭 ， 从北京到吉春 ， 就没一个顺心 ， 冯化成的内心别提有多苦了 。 事业上 ， 时兴的诗歌重形式轻灵魂 ， 他看不上眼 ， 不屑写这样的诗 ， 可市场却喜欢那样的诗 ， 他不投市场所好的结果就是一直在吃老本 ， 地位边缘化 。 想在仕途上有所成就吧 ， 却是一败再败 ， 一直向往的作协总是离他那么远 ， 总是选不上副主席 ， 只能做个普通专业作家 。 做个普通专业作家可不是他的梦想 ， 他跟古代很多文人一样渴望进入官场大展宏图、飞黄腾达 。 有这样的想法、而不专心写诗不能说是他的错 ， 只能说是萝卜青菜 ， 各有所爱 。
然而 ， 现实就是业务能力强、踏实肯干者不一定就能在仕途上春风得意 。 即使是周秉义这般好歹岳父曾是省长、岳母是高级退休干部的 ， 多少算是有点背景的人也因关系不够靠边站 ， 被安排到最边缘的政策研究室坐冷板凳 。 虽是官位到年限了就升 ， 领导们也总夸他工作干得好 ， 可之后就是没有然后了 ， 像他这样没有实权的职位做到副厅也差不多到头了 ， 即使转正也还是个虚职 。 又哪怕是像姚立松这样业务能力突出又善于经营关系的人 ， 最终还是败给了关系 。 本来眼看就可以升为厅级干部的 ， 结果欣赏他的老厅长在上任中一场车祸去世 ， 没了关系的他还是个处级干部 ， 想要另投他门再经营太难了 ， 毕竟要时间 ， 人生也就几十年 ， 升职又跟年龄挂钩 ， 到了一定岁数 ， 上不去就是上不去了 。
在现实里不管承不承认 ， 关系在不少时候就是摆在第一位的 ， 有了过硬的关系哪怕像猪那么笨的人也能安排进去 。 就比如周秉昆编制的事情 ， 邵主编费尽心思才给他弄到一后勤人员编制 ， 结果却在走流程时被机关秘书截胡了 。 按理只要出版社这边同意了 ， 向上呈批也就是个形式 ， 可是官位不大、权力不小的机关秘书硬是把编制安排给了自己人 ， 要不是邵主编这个刚退休的处级干部天不怕 ， 地不怕写信实名举报 ， 周秉昆编制的事算是彻底黄了 。 然而这事还没完 ， 机关秘书把编制这事算到周秉义头上 ， 如此周秉义的仕途也是止步不前 。 要不是最后金月姬出手帮助女婿 ， 也许周秉义的仕途就跟姐夫冯化成那样彻底定格了 。 而邵主编顶走的那个后勤人员应该也是个关系户 ， 当初是凭借关系进来的 ， 不然全社最懒、最笨的他怎么可能一直享受编制的好待遇 ， 只不过关系相对一般 ， 表现又那么差 ， 所以最终还是被邵主编打发走了 。
冯化成在关系上就输了 ， 又没有姚立松那么善于搞关系、看局势 ， 就更不可能仕途得意了 。 就拿1976年春节第一次到岳母家的事说吧 ， 那时候正是敏感时期 ， 他若是姚立松那样的人是绝对不可能选择在人多的火车站念诗的 ， 所念的内容还是上头出了文件明令严查的 ， 因为他这一搞很容易被上纲上线 ， 当成政治事件处理 。 但他偏偏这么做了 ， 纯粹就是文人做派 ， 诗兴大发 ， 说念就念 ， 也不考虑后果不后果的 。 要不是周蓉到他单位奔走 ， 求写现实表现信 ， 说他的好话 ， 冯化成能不能熬到十年动荡结束都是个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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