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荔枝》:满屏“牛马俑”!( 二 )



处处有古装剧相对稀缺的日常喜感 。
如果说插科打诨的喜剧桥段 , 是一种将日常变形放大的夸张路数 , 那么雷佳音和岳云鹏做的 , 则是一条反夸张反变形的日常落地路数 。
俩倒霉催的站门口 , 一个说“钱不趁手”一个说“滚” , 无论是惊天大事还是偷摸拿点小食物 , 都落地、都有亲切的喜感 。
此后 , 这俩倒霉蛋 , 在赵辛民面前一问一答“平安?平安!” , 也愣是把谍战式片段 , 搞出了不一样的喜感 。


郑平安危机四伏要穿帮 , 险险糊弄过去之后 , 他们一番“荔枝三日就腐” , 到了何有光、赵辛民的耳朵里 , 又成了“说我们趁着山高皇帝远 , 在岭南大搞腐败” 。
明明只是就事论事说荔枝易腐 , 偏偏到了大贪耳朵里 , “腐”就成了另一种“腐” , 很荒唐很讽刺 。
李善德在上林署大骂四方 , 痛斥同僚们鲫鱼换锦鲤、偷卖兰花 , 他骂一句、领导“啊”一声 , 一愣一愣的节奏很好笑 。
好比《钦差大臣》《变色龙》 , 表面上或许是捧哏式表情包笑点 , 本质上是针砭、是鞭挞 。

李善德见何有光 , 一方大员和一任使者 , 拽着一根甘蔗拉拉扯扯 , 具象化的“成何体统” 。
何有光说“那个蠢货想的点子啊” , 李善德接“圣人啊” , 戏里这句足以判死罪的回答 , 戏外恰恰是喜剧的反抗 。
呈现牛马的困境 , 更重要的是嘲讽那种不健康的生态 。
不是插科打诨逗乐子的浅层喜剧 , 更不是讲网络段子的尴尬搬用 , “倒霉蛋喜剧”之下 , 是挣扎的求生学 , 是嬉笑怒骂的嘲讽 。
有亲切的日常喜感 , 更有窝囊表象之下的力量 。

三 , 质感和情感的一体化长剧深陷困局 , 精品时而哑火 , 创作端的有质感 , 未必等于接收端的被打动 , 所谓“有质感”有时候甚至会输给简单粗暴的爽感 , 输给激烈狗血的快感 。
而《长安的荔枝》4集看下来 , 是一种更高级的、更能深入人心的 , 质感和情感高度一体化 。
如果我们给“有质感”分等级 , 最下层或许是空心的有质感 , 好比花瓶里插着的假花 , 美则美矣 , 但也仅此而已 。
往上一层是花盆里种的花 , 有根有来源 , 但又终究有局限 。
再往上一层 , 则是“质感和故事血肉和一切浑然一体” , 是山野间真正的花 , 有广袤的生命力 。
《长安的荔枝》显然不是外壳的有质感而已 , 有精美的壳、也有朴素的魂 , 高级但不曲高和寡 , 有质感但也不仅仅是有质感 。

比如第一集结尾 , 一边是李善德在司农寺查文书、确认可怕真相后一头栽倒 , 另一边是郑平安和马归云在火海中玩命 , 鼓声八百咚咚咚响着 , 一如催命符、一如心跳 。
这段剪辑刀光剑影 , 就不仅仅是视听语言的“有质感” , 而是人命悬一线的情感切近的“有呼吸有起伏” 。
比如那段很惊艳的长镜头 , 一方杀潘宝一方救潘宝、还有一方熟视无睹 , 水面之上倒映不同颜色 , 对应着不同的身份地位牌;滑稽荒唐的“他怎么又下去了”背后 , 是对人命如草芥的哀叹 , 是“游戏式杀人”的不见血而更残忍 。

比如庭院中往日桂树 , 如今已成枯枝 , 树犹如此、亡人何以长相忆 。
李善德千万里奔波于岭南 , “我死无所谓 , 怕女儿被变卖为奴” , 老父亲隔窗殷切看着 , 每一步都如同重锤 。
他写给小舅子的托孤信 , 内容已知 , 狗儿送来郑平安的信 , 内容未知 , 但已知未知间 , 或许是一样的生死托孤 , 是一样动人的人之常情 。

第四集结尾 , 李善德给女儿写信 , 信是老伯帮忙念的 , 童稚的脸庞 , 搭配沧桑的声线 , 自有一种世事浮云苍狗、万山千水不等闲的跨度 。
马在路上活活跑死了 , 李善德用一种童话式语言说马没跟上 , 说淮西的骡兄 , 他不忍对小孩子说“马被活活跑死”这般残酷之事 。
李善德在草木葱茏的庭院中写信 , 某个镜头里的栏杆 , 好比“使命如囚徒、困境如死局”的具象化 。 而不论人如何憔悴 , 庭中绿意依旧生机四溢 , 何尝不是以春夏之生 , 对比李善德将死之哀呢?

此后李善德雨中寄信 , 泥泞的街道上挤满了喜悦的寄信人 , 那一幕里他汲着的“拖鞋” , 是岭南物候天气之下的习惯、是相异 , 而人们寄信的喜悦和期盼 , 是天涯海角共同的人之常情、是相同 。
他在雨中想象的 , 是女儿在长安和小伙伴们无忧无虑的笑脸 , “遥怜小儿女 , 未解忆长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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