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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所不欲论

本文转自公众号【荒猫之舞】 有一句古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 语出《论语 卫灵公》 ， 据说是儒家所认为的君子的最高境界 。 我倒觉得这似乎正是中国伪君子泛滥的根源 。 本来己所不欲并不意味着不能施于人 。 比如 ， 你不吃肉并不意味着我不吃肉 ， 你厌恶唱歌不等于我只喜欢跳舞 。 但更大的问题在于这句话所包含的暗示：如果是己所欲的 ， 则可以施于人 。 虽然从逻辑上来说 ， 这个暗示并不是必然的结果 ， 但作为制定道德准则的孔老夫子 ， 竟然没有规定己所欲该如何做 ， 而特别强调己所不欲才勿施于人 ， 难道不是默许己所欲即可以施于人的么？ 既然对于“己所欲”没有做任何道德上的约定 ， 从古至今的中国人自然不会放过将“己所欲”的能量发挥到极致的机会 。 比如 ， 父母对孩子 。 中国的父母与其说是教育孩子 ， 不如说是在按照自己的希望雕塑孩子 ， 其确凿的证据就是要求孩子必须“听话”——当然是听自己的话 ， 把自己这辈子一切想实现而未实现的愿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 ， 希望孩子将来成长为一个自己幻想中的理想的自己 ， 而不是长大的孩子自己 。 如果孩子没有如其所期望的那样成长 ， 就会以爱的名义痛心疾首 ， 把自己的孩子从天真快乐的儿童折磨成神经质的蠢猪 ， 还全然感觉不到自己的罪过 。 比如 ， 夫妻之间 。 中国的夫妻 ， 会把自己关于金钱、名利、地位、生活方式等等所有的幻想强加到对方的身上 ， 将对方作为自己理想的化身 ， 并要求对方乐己所乐 ， 悲己所悲 。 当发现对方无法满足自己的想象的时候 ， 也就是婚姻的完结之时 。 虽然有很多还在名义上维持 ， 但这种僵尸一般的婚姻给双方带来的痛苦更让人不堪忍受 。 再比如 ， 朋友之间 。 在酒桌上最明显 ， 因为自己需要别人的敬酒来证明别人对自己的尊重 ， 于是推己及人 ， 在给别人敬酒时 ， 即使别人不愿喝酒 ， 也要强敬 ， 非要把别人折磨得乾坤颠倒 ， 生不如死方才心安 。 总体上来说 ， 中国人大部分不知道正确的尊重别人的方式 。 所有这些行为 ， 其本质都是将自己的价值观强加到别人的身上 ， 以为自己信奉的一切别人必然也信奉 ， 自己认为合理的别人也必然认为合理 ， 自己想要的也必然是别人想要的 。 这显然是谬误 。 如果每个人都是一个模子 ， 那么我们随便抓个人就可以谈一场恋爱 ， 随便抓个人都可以是自己的良师益友 。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 事实是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观念不同 ， 好恶不同 ， 所以我们每个人一辈子会碰到成千上万的千姿百态的人 ， 发生千姿百态的喜怒哀乐 ， 从而构成了每个人千姿百态的人生 。 生活中纵然有许多这样的人 ， 但总体上对个体的伤害并不大 。 他们的行为多半是无意识的 ， 并非有理性的观念指导下的行为 。 父母虽然想钳制孩子 ， 但只要孩子有足够的自我意识 ， 父母多半最后也放弃 ， 一直听话的孩子 ， 多半是自己本身也有想听话的意愿 ， 这也未尝不可；夫妻之间经过长期的较量 ， 最终发现谁都不是对方的上帝 ， 明智的人也会慢慢放弃这种天真的想法；至于朋友则最简单 ， 各自寻找自己的同路人就是 。 但可怕的是 ，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类人 ， 他们把“己所欲施于人”当作自己人生的目标 ， 当作一辈子的事业 ， 不仅是想施于自己的父母妻子 ， 更想施于整个国家 ， 甚至整个世界 。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 他们把自己的“所欲”系统化理论化 ， 把他们自己期望的生活描绘成美妙的天堂 ， 然后不仅他们自己为此而奋斗 ， 更要求所有人必须跟他们一样把这些当作自己的“所欲” ， 必须跟他们一样为此而奋斗 。 更可怕的是 ， 他们的这种奋斗是不惜一切代价的 ， 同时他们要求你也必须跟他们一样不惜一切代价 。 他们会以自己或者家人为此献出生命为荣 ， 同时也会要求你要同样以此为荣 。 你不能拒绝 ， 否则你就是敌人 ， 必须消灭你 。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 最可怕的是 ， 他们用这种方式毁灭了别人所愿意过的生活 ， 并且他们发现通过这种方式获得了巨大的利益 ， 而人性的贪婪让他们对这巨大的利益难以割舍 。 而这利益显然无法跟所有人分享 ， 否则他们只能得到很小的一部分 。 在此情况下 ， 原来的“所欲”变成了掩盖自己现在真正的“所欲”的幌子 ， 变成了绑架其他人继续为自己真正的“所欲”奋斗的绳索 ， 其他的人则成为实现自己真正“所欲”的工具 。 虽然表面上看 ， 依然是他们的“所欲”强加在其他人身上 ， 但本质上已经不是“己所欲施于人” ， 而是让所有人为“己所欲”服务了 。 我厌恶这种感觉 。 无论是让我充当哪一种角色 ， 我都无法接受 。 我不希望去实现别人为我制定的目标 ， 我只想实现自己的目标 。 我也不希望谁来解放我 ， 我坚信自己有解放自己的能力 ， 我自己就是自己的救世主 。 我也无法断定自己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 如果害怕我是坏人 ， 害怕我去破坏谁的天堂的梦想 ， 请给我机会远离；如果还不放心 ， 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放弃 ， 一丝不挂地离开 。 我只想得到一个机会：既没有人把“所欲”施于我 ， 也没有必要让我把“所欲”施于人 。 或者说 ， 我只想得到一个机会——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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