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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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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洋车

早年 ， 自行车是舶来品 ， 所以人们都称之为“洋车” 。 到后来自行车也能国产 ， 人们仍以洋车称之 。 记得儿时 ， 娃娃们只要见到一个骑洋车的 ， 就兴高采烈地齐声呼喊：“骑洋车子带手表 ， 没有对象我给你找！”“骑洋车子 ， 带洋火 ， 烧着屁眼别找我！”“骑洋车子带手表 ， 舒服一秒是一秒；骑着驴拄着棍儿 ， 自在一会儿是一会儿 。 ”“南边来了个兔子精 ， 前爪扶来后爪蹬 ， 见了老子不下车 ， 滴滴铛铛打铃铛 。 ” 直至文革风起云涌 ， 大破四旧 ， 大立四新 ， 洋车之名才寿终正寝 。 然而老夫思想陈腐 ， 不能与时俱进 。 洋车二字至今仍不时脱口而出 。 据父亲回忆 ， 在上世纪四十年代 ， 整个归绥也没有几辆自行车 。 绥远省建设厅厅长有一辆英国产的“凤头”车子 ， 但舍不得天天骑 。 那时 ， 全归绥连个修车、补胎的地方也没有 ， 一次 ， 厅长骑车去归化城 ， 因为内胎被扎破 ， 只好一路推了回来 。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 ， 大姨的大闺女出嫁 ， 结婚照是在大同最出名的九龙摄影社拍的 。 表姐和表姐夫都站立着 ， 中间是一辆自行车 。 这张照片至今还保存在母亲家的影集里 。 我始终搞不清 ， 那辆自行车是照相馆里的道具呢 ， 还是表姐她们推去的？ 那时 ， 相亲如果能骑辆自行车过去 ， 非常荣光 ， 甚至有事半功倍的作用 。 听大姨说 ， 她的大女婿来相亲时 ， 为了有面子 ， 就是向别人借的自行车 。 姐夫不会骑 ， 找了一个会骑的人带着他 。 到巷口 ， 下车 ， 由他推着进门；相亲结束 ， 推到巷口 ， 那个人再带着他回去 。 嘿嘿 ， 你还甭说 ， 那次相亲一举成功 。 婚后 ， 谈及此事 ， 大姨说 ， 本来大姨父没有相中他 ， 可看到他骑车过来 ， 觉得家境应该殷实 ， 闺女嫁过去不至于受罪 ， 就同意了 。 大姨说到此 ， 全家人大笑 。 那时 ， 一般人家自行车是不外借的 ， 除非特别挨好的人家 。 碍于乡里乡亲 ， 考虑到这是关系到人一辈子的大事 ， 人家虽然把自行车借给你了 ， 可心里犹如重锤擂鼓似的 ， 车子没还回去之前 ， 心里没底 ， 干啥都是空落落的 。 在五六十年代的中国 ， 一辆自行车在人们心目中的价值 ， 和现在的奔驰、宝马相似 ， “骑着飞鸽、戴着英格、搂着亲鸽” ， 是每个男性的梦想 。 五十年代 ， 父亲有一辆德国钻石自行车 ， 母亲有一辆波兰羚羊女式自行车 。 是否可以说 ， 那时 ， 我家就有一辆奔驰一辆宝马了？ 五十年代 ， 内蒙卫生防疫站有个锅炉房 ， 烧锅炉的师傅叫康玉飞 。 康叔是土右旗人 ， 他的工作不仅是烧锅炉 ， 还兼电工、设备维修等多种工作 。 那些年 ， 康婶年年坐月子 ， 不住气养下七八个 ， 康叔眼红别人的自行车 ， 但又无力购买 。 后来利用别人废弃的自行车零件 ， 愣是自己拼凑起来一辆 。 试车那天 ， 轰动了整个防疫站 ， 大夫们都停业观看 。 康叔在机关大院里骑行一圈 ， 因内胎过于陈旧而爆胎 ， 即便如此 ， 人们仍然纷纷喝彩 。 我九岁时 ， 天天盼着父亲早点下班回家 。 为啥盼他早点回家？那是因为我很想骑他的自行车 。 我那时还没有一辆28吋的自行车高 ， 所以每次只能让父亲帮我控制住车子的后衣架 ， 我把一只脚伸进大梁下那个三角空档里踩着踏板 ， 扶着龙头往前骑 。 对当时小不点的我来说 ， 那辆自行车简直是巨无霸 ， 又高大又笨重 ， 难以驾驭 。 学骑自行车 ， 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 先要能稳稳地推着走 ， 然后才一只脚蹬在左脚踏板上 ， 一只脚蹬着地往前“遛” 。 蹬一下走几步 ， 一下一下地蹬下来 ， 渐渐地掌握好了平衡 ， 就可以放心地把右脚从车大梁下掏过去 ， 蹬在右踏板上 。 我开始并不敢一圈一圈地蹬 ， 而是将两个脚踏板保持到平衡的位置 ， 左脚一蹬、右脚一松；右脚一蹬、左脚一松地往前走 。 因此还不能叫骑自行车 ， 只能叫“蹬自行车” 。 只有蹬稳当了 ， 才敢不时地矮下身掏着腿蹬一圈 。 后来胆子越来越大 ， 就渐渐一圈一圈地蹬起来 。 依稀记得 ， 我第一次一个人坐在车座上骑车时的情景 ， 有些惊恐却又无比激动 。 我只觉得车头好重 ， 前轮太滑 ， 根本抓不住它 ， 一不小心就会倒下来 。 所以只好骑得很快 ， 感觉自己好像长了翅膀 ， 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自由 。 在雁北乡间 ， 直至七十年代 ， 洋车仍然是个稀罕东西 ， 只有社队干部 ， 或有人在外吃商品粮的人家才有 。 大多数人出行都是坐“11路” ， 路远的话套个马车 。 马车是统称 ， 凡是牲口拉车 ， 不管是牛、驴 ， 还是骡马 ， 都称之为马车 。 在乡间学骑洋车好借助外力 。 高岗、土堆、矮墙都行；或者找几块砖 ， 垫在左脚下面 。 “洋车”静止不动 ， 先骑上去 ， 右脚用力一蹬 ， 洋车就前进了 。 那时得胜堡的大街上经常会看到有几块砖在那儿摆着 ， 就是骑车时助力用的 。 听五舅说 ， 得胜堡的队干部学骑自行车都是在场面上 ， 一旦控制不住 ， 人们就喊：往草垛上骑！草垛有最好的避震效果 ， 城里没草垛 ， 只能干摔 。 那时 ， 天下雨的时候 ， 父亲就会去学校接我 。 我坐在自行车的大梁上 ， 躲在他那不怎么透气的雨披里 ， 那股胶皮混合了雨水跟汗水的味道真是好极了 。 但视野有限 ， 我只能看到脚踏的那部分地面 。 有时候我也穿个雨披坐在后面 ， 非常惊讶于车轮后的水是呈抛物状向后扩散的 ， 掀起的泥巴却在快马加鞭追着我们 。 一次下雨 ， 父亲又去接我 ， 我依然坐在横梁上 。 突然遇到一个水坑 ， 父亲以为没多深 ， 一加速 ， 结果直接翻车 ， 俩人全掉进水坑里了 ， 水坑挺深 ， 我喝了好几口水 ， 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在喊：你快把孩子捞起来 ， 捞甚自行车！后来父亲载着湿淋淋的我 ， 赶回了家中 。 那时的孩子 ， 哪个没坐过大梁、没麻过脚？哪个没让车把夹过手、辐条别过脚后跟？迎面呼呼生风 ， 屁股颠的生疼 ， 再也回不去的童年 。 看一个人的骑车水平如何 ， 不是看他骑得有多快 ， 而是比谁骑得慢 。 谁能以最慢的速度在自行车上维持的时间最长而不掉下来 ， 谁就有真功夫 。 记得我在呼市五中念书时 ， 校运会上就有这样的个人比赛 。 读初二时 ， 我就掌握了双手撒把的技术 ， 那时 ， 呼和浩特的马路上人很少 ， 要是搁在现在就非常恐怖了 。 物以稀为贵 ， 我有个师兄视车如宝 ， 自定有“三不骑” ， 即太阳大不骑、下雨天不骑、上坡时不骑 。 记得他春节回老家探亲时 ， 先把床上铺盖卷好 ， 再把加重飞鸽车放置在床板上 ， 还要用床单苫住 ， 说是怕灰尘落到车上 。 有师弟嘲笑他说：“是怕宝贝车子被蚊子叮了吧！”众人哄堂大笑 。 有一次 ， 师弟上街 ， 开口向他借自行车 ， 结果他掏出五分钱 ， 送给师弟坐公交 。 那时 ， 人们买到自行车后 ， 先要进行装饰 。 买些彩色塑料带缠裹车架是首要的任务 。 有的人还要在辐条上卡上彩色塑料片 ， 以便转动起来色彩纷呈；车把上还套着毛线挑的带花边的把套 ， 下面吊着两个红绿的绒球；辐条上还卡着色彩缤纷的塑料片片 ， 前后车轴上还套着缠有绒线的铁丝圈 。 车架上缠塑料带事情 ， 我也干过 。 然而 ， 塑料带一旦去除 ， 油漆一见风就很快氧化了 ， 空留遗憾 。 骑行也格外小心 ， 路不好了就下来推着 。 若遇上泥泞的路 ， 干脆抗在肩上 。 骑回家里 ， 一定放在室内 。 有人骑一次通体擦一遍 ， 甚至连轱辘上都不许有泥土 。 爱惜之心绝不亚于现在的人之于奔驰宝马 。 记得我家邻居的一位大叔 ， 积攒多年买了一辆红旗自行车 。 平时舍不得骑 ， 用油布包裹好挂在堂屋的墙上 。 每当骑行时 ， 先把要家门口的石子拣拾干净 ， 然后取下车来 ， 擦抹一番 ， オ小心地上路 。 那年他一冬天没骑 ， 包裹好挂起来 。 结果第二年夏天取下来一看 ， 瓦圏辐条全生锈了 ， 气得他大病一场 。 毛时代 ， 坏人也不少 。 那时去看电影 ， 散场出来经常发现气门芯被人拔掉了 ， 可恶的是 ， 有的人就连气门芯上的小小塑料帽也要偷 。 后来有人教我 ， 反正“八只瓶子七只盖” ， 有生气的功夫 ， 从别人那儿拔一个就是了 。 文革时 ， 曾经流行起过偷铃盖 。 一次我去包钢去看同学田林 ， 自行车停在楼下 。 由于心急 ， 忘了往下拧铃盖 ， 一会下楼就发现铃盖不见了 。 与田林一个宿舍 ， 外号“二毛毛”的后生说：“韩哥 ， 你上楼歇一会儿 ， 我给你拧去 。 圪泡们敢朝爷们下手 ，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不到半个时辰 ， 二毛毛提回一书包铃盖来 ， 说：“够了哇？不够我再去拧！”我惊恐万状 ， 只拿了一个 ， 剩下的都塞在田林的床底下了 。 还有一段时间 ， 有人故意在马路上撒碎玻璃、三角钉 ， 前面不远处总有一个修自行车的摊子 。 我恨不得有一支枪把这些人给崩了 。 毛时代 ， 自行车是中国人的主要代步工具 。 一直凭票购买、供不应求 ， 不知多少人为它魂牵梦萦 。 我家至今保留着好几个自行车的行车执照 ， 如果让八零、九零后看到 ， 一定会笑掉大牙 。 那些年 ， 买好自行车后 ， 办理执照、打钢印、年检、缴税 ， 一个环节也不能少 。 直到英明领袖华主席上台 ， 才免除了自行车税 ， 一时国人激动地直喊“华主席万岁！” 现在的男生一定没有过 ， 让女朋友坐在自行车的大梁上 ， 带她去郊游的经历 ， 我就曾经有过 。 女孩子们都喜欢坐在前面 ， 因为这样就会有被保护的感觉 。 低头骑行时 ， 能嗅到女孩子秀发的味道 ， 还能亲吻到她迷人的粉颈 。 女友坐在前面还有好处就是 ， 谎称你的衣襟上有一颗米粒 ， 求她帮着扣掉 。 等她回过头来时 ， 你就可以吻她的红唇 。 那时能在凤凰自行车后座上荡来荡去 ， 丝毫不亚于现在坐宝马车的风光 。 你还记得第一次坐在男生自行车的后座 ， 或者第一次骑车带一个女生的情景吗？其实 ， 生活的快乐、满足与否 ， 真的和开宝马还是骑铁马没关系 。 如果你真的热爱生活 ， 就会感到人生中确实存在着许多值得留恋的东西 。 后记： 自行车的发明距今已有二百多年的历史 。 1790年 ， 法国伯爵西夫拉克首次发明自行车 。 这是一种用两个木轮直线排列的最简单的自行车 ， 没有链条 ， 人坐车上 ， 以两脚蹬地向前行驶 ， 虽然与今天的自行车大相异趣 ， 但比走路毕竟省力 。 1839年与1853年 ， 英国人麦克尔和德国人费歇分别发明了自行车踏板 。 踏板由金属制成 ， 装在前轮上 ， 骑车人可以靠蹬踏板驱动车子 ， 运行速度大大提高 ， 体力也节省多了 。 但这时的车身仍是木结构的 。 1869年英国人谢尔查发明了链条和中轴 ， 1871年空心钢管开始取代木头构成车架 ， 1880年滚珠轴承被应用到自行车上 。 在这一系列发明的基础上 ， 1885年英国人斯塔利创造了全套自行车链条传动装置 ， 把脚踏板的运动用链条从前轮移至后轮 ， 并设计了使车座、脚蹬子、车把、前后轮的回转轴相互构成三角状的结构 ， 使自行车的运动合乎结构力学的原理 ， 造成了自行车的革命 ， 不仅运行速度大大提高 ， 同时也节省了体力 ， 自行车从此进入批量生产阶段 。 1889年苏格兰人杰罗巴又发明了充气空心轮胎 ， 发展到这一阶段的自行车与今天的已没有很大的区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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