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 | 我曾有三个家,但一个都不属于我( 二 )

人间 | 我曾有三个家,但一个都不属于我

那是她迅速长大的一夜 。 妈妈离开后 , 邱叶拆开了哥哥的信 。 信纸包着一张大头贴 , 照片上梳着整齐头发的英俊少年 , 迅速撵走了邱叶脑海中那个耷拉着脑袋、总是心事重重的毛头小孩 。 信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 , 很丑 。 她印象最深的话 , 是哥哥问她那条狗还在不在 。 她扑哧一笑 , 哭了起来 。 后来在回信中 , 她附上自己抱着小狗的大头贴 。 她问哥哥 , 如果有一天小狗不在了 , 他会不会伤心 。 哥哥的回复让她泪目:“只要你在就好……” 后来 , 小狗意外死了 。 邱叶把狗埋在镇外的河岸上 , 放了一块木头牌 。 过几天再回去 , 木牌被拔掉 , 小狗的尸体飘在河边的水坑里 , 发了臭 。 她难过了很久 , 但没把这件事写在信上告诉哥哥 。 5 小学结束的那个暑假 , 爸爸带着一家人南下千里 , 来到了武汉 , 在武昌老区安了家 。 邱叶成绩还不错 , 被本地一所中学接收 , 成了一名借读生 。 爸爸说 , 上学的事情是弟弟的舅舅帮忙办的 , 告诫她要刻苦读书 , 别给他丢脸 。 邱叶点头 , 心里却并不情愿 。 过去 , 爸爸所做的每一个和她有关的决定 , 从来没有事先和她商量过 , 连虚情假意地征询意见也没有 。 连这次被带离生活了十几年的故乡 , 她事先也毫不知情 。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爸爸行李箱里的一个物件 , 可以被随意挪动摆放 , 而不必考虑她的感受 。 她怀疑爸爸并不爱自己 , 他的所作所为只是在履行法律规定的责任 。 她甚至想 , 如果没有她的存在 , 爸爸和小妈一家三口 , 会不会过得更开心 。 自从邱叶了解到爸爸曾经在小妈的兄弟手下打过工、现在又在小妈的支持下来武汉做生意 , 甚至连他们所住的房子都是小妈娘家的赠与后 , 她在小妈面前就开始有一种深深的自卑感 , 觉得连身上的衣服和享用的食物 , 都像是小妈的施舍 。 可邱叶做不到用亲生女儿的目光仰望小妈 , 也就难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恩惠 , 更无法像以前那样 , 用冷傲的姿态抗拒她的使唤 。 有了弟弟以后 , 小妈也不再像过去那样照顾她的情绪了 。 弟弟已会走路 , 正是调皮难带的时候 , 小妈的精力被耗得一干二净 , 纵是偶尔对邱叶关心一下 , 也是两句话不离自己那个有本事的兄长——“你可要好好学习 , 舅舅托了好多关系才把你送进学校……” 每次听见这样的叮嘱 , 她就感觉脖颈上压着一双无形的手 。 对于学校 , 邱叶记忆最深的 , 是数不清的迟到——出家门步行三条街才是公交车站 , 倒转两路车 , 途经十几站后才是校门 。 父亲只在开学头两天带她熟悉了下路线 , 往后的日子 , 她都是独自上下学 , 隔三岔五坐错车、错过站 , 到后来 , 羞愧难当的她 , 再也不敢抬头目视班主任的眼睛 。 更难以启齿的痛苦 , 是来自本地同学的排斥和嘲讽 , 本地孩子都讲武汉方言 , 她听不懂也不会讲 , 没有人主动和她交朋友 。 同学们很快就知道了她的借读生身份 , 那时候她还很胖 , 脸上一热就会红 , “猴屁股”和“土肥圆”的外号不胫而走 。 这样的羞辱 , 伴着邱叶度过了两个学期 。 14岁那年暑假 , 邱叶在公交车上认识了几个同样是外地借读生的女学长 。 那一年 , 爸爸忙得很少回家 , 小妈把弟弟交给娘家照顾 , 也开始了工作 。 没人管的邱叶跟新朋友们学会了抽烟 , 喝酒 , 还打了耳钉 , 往腿上绣了和女学长一样的文身 。 纹身师是一个很酷的男子 , 用几顿烤串骗走了她的贞操 。 邱叶以为上过床就是恋人 , 女学长们都笑她是个傻瓜 。 后来看到纹身师扶着另一个喝醉的女生走进酒店 , 邱叶才如梦初醒 , 狠狠哭过一场 , 她的脸上也开始浮现出女学长们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 。 等到下一个暑假 , 她已是学校里有名的“大姐大”了 。 期末考试的前一天 , 校领导把邱叶的爸爸喊来 , 对她过往一年的翘课、打架、早恋等种种事迹做了一次大清算 , 劝退 。 爸爸目瞪口呆 , 转身给了邱叶一个大嘴巴 。 邱叶脸火辣辣的疼痛还没有消失 , 头发又被扯住 , 脑袋撞在门上 , 肚子被皮鞋踢中 , 人倒在地上岔了气 。 后来 , 邱叶跳上了一辆通往火车站的公交车 , 想去投奔远在广东的母亲 , 却因为没有身份证而无法购票 。 她在城里浪荡了几天 , 花掉身上最后一分钱 , 去了纹身师的工作室 。 她说自己和爸爸决裂了 , 无家可归 , 愿意做免费的帮手 。 纹身师请邱叶吃了顿饱饭 , 在店里过一夜 , 便给她介绍了一份酒吧卖酒的工作 。 邱叶没得选择 , 戴上假发套 , 画上浓妆 , 穿着露肉的衣服 , 踩着不合脚的高跟鞋 , 开始在男人们中间穿梭 。 因为胖 , 酒吧里的男人们对邱叶并不感兴趣 , 酒没卖几瓶 , 倒是收到许多奚落 。 她被灌醉了好几次 , 最严重的一回 , 她在深夜的大街上被巡逻的警察捡起来送进医院 。 醒来以后 , 她看见了爸爸的脸 。 她想跑 , 却动弹不了 。 她被接回了家 。 卧室里 , 她听见爸爸和小妈在客厅商量她的事情 。 小妈的意思是麻烦兄长向学校领导说说情 , 给她一次机会读完初中 。 爸爸说没脸向大舅子张这个嘴 , 她已经沾染了社会习气 , 即便回到学校也是白费时间 , 倒不如及早安排一份可以学手艺的工作 。 小妈觉得爸爸的话有道理 , 商量的结果是 , 让邱叶去“舅舅”的蛋糕店做学徒 。 邱叶拒绝了——为了减肥 , 她已经戒了甜食 , 不想天天面对诱惑;更重要的 , 她不想再做一个没有思想的物件 , 她要按照自己的主意去选择未来的人生 。 爸爸问她想做什么 , 她望着爸爸脸上轻鄙的冷笑 , 保持了沉默 。 邱叶并不确定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 她唯一的想法就是用自己的双手赚钱 , 证明自己不需要他们的“恩赐”也能过上好日子 。 几天后 , 邱叶走上街头 , 顶着炎炎烈日发起了传单 。 那是一份既可以赚钱又能消耗脂肪的兼职 , 她坚持两个多月 , 鞋子磨坏了两双 , 体重也掉了几十斤 。 以前的衣服越来越宽松 , 她特别开心 。 爸爸和小妈也发现了她的变化 。 小妈把自己的名牌衣服送进她的房间 , 她又还进了衣柜 。 爸爸的嘴角不再冷笑 , 带她回老家办理身份证的路上 , 温和地问她下一步想做什么 。 直到在派出所拍完照 , 她才告诉爸爸 , 她准备去看望妈妈和哥哥 。 爸爸皱起了眉头 。 邱叶直视他的眼睛 , 问他这些年来有没有想念过哥哥 , 哪怕只是一分钟 。 爸爸的表情给出了答案 。 “他也是你的儿子 , 你居然这么狠心!你称不上一个父亲!” 爸爸青筋暴起 , 抬起了胳膊 , 邱叶把脸凑上去 , 大手停在了空气中 。 她抓住爸爸的手 , 往自己脸上扇了一掌 。 “这是最后一次 , 以后你要碰我一下 , 我就还回去 。 ” 丢下这话 , 邱叶转身走了 。 她跟我说 , 现在她依然觉得这是她做的最漂亮的事 。 6 拿到身份证后 , 邱叶踏上了开往广东的绿皮火车 。 火车走了一个昼夜 , 铁轨声荡起了她对妈妈和哥哥的所有想念 。 广州火车站出站口 , 她和妈妈紧紧拥抱过后 , 看到妈妈的身后又出现一张可爱的面孔 。 妈妈抱起娃娃 , 告诉她 , 是妹妹 。 她假装很喜欢的样子 , 摸了妹妹一下 。 出租车上 , 望着车窗上妈妈怀抱妹妹的影子 , 邱叶忘记了积攒了多年的心里话 , 脑海里想起儿时在汽车站 , 奔向巨大的白色车厢时被母亲抱起来的画面 。 她明白永远也找不回过去的感觉了——这个女人是她唯一的妈妈 , 可她却不是妈妈唯一的孩子 。 妈妈一家租住在城中村里一套简陋的房子里 , 屋里没有像样的家具 , 柜子里也没有名牌衣服 。 邱叶记得妈妈离婚时带走了所有自己的照片 , 可在妈妈房间里的照片 , 没有一张是自己的 。 妈妈说 , 每次看她的照片都会掉眼泪 , 钻心疼 , 后来就把照片锁进了箱子 。 邱叶体会过念而不得的痛苦 , 理解 。 家里也没有哥哥的东西 。 妈妈说哥哥初中毕业就上班了 , 偶尔回来 , 也是坐一下就走 。 听起来 , 母子之间 , 比她和爸爸的关系也好不了多少 。 自从初二认识了那帮女学长 , 邱叶就没再给哥哥写过信 。 邱叶问妈妈 , 哥哥在哪儿工作 。 妈妈把哥哥的手机号码告诉了她 , 邱叶拨过去 , 号码停机了 。 妈妈眼中噙着泪——原来 , 不久前母子俩刚吵过架 , 哥哥换了号码 。 妈妈说 , 自从哥哥离开学校 , 就不跟她说自己的事情了 , 他现在做什么工作、住哪儿、有没有生病 , 都一无所知 。 邱叶来之前 , 哥哥因为打架被拘役了3个月 , 要不是他还未满18周岁 , 会被判重刑 。 邱叶想不通 , 小时候那么懂事的哥哥怎么会变成这样 。 她问妈妈 , 是不是继父对哥哥不好 , 妈妈否认了 , 又像藏起来了什么话 。 晚上吃饭时 , 邱叶见到了继父 , 一个说话温和的男人 。 他知道邱叶来了 , 下班路上特意买了好多水果和零食 。 又从背包里拿出一条裙子 , 说是公司设计的新款 , 让妈妈试试 。 妈妈接下衣服 , 让邱叶穿 , 邱叶不喜欢裙子 , 没接 , 妈妈只好自己穿了 。 房间里 , 邱叶注意到妈妈身上有几片黑色淤青 , 妈妈瞅见她的目光 , 说是自己在楼梯上摔的 。 7 尽管心里失落 , 邱叶还是在广州留了下来 。 她暂住在妈妈家 , 继父为她在服装批发城谋了一份销售员的工作 。 她给哥哥的手机号充上话费 , 每天都给号码发送短信 , 希望早日收到回音 , 兄妹相见 。 和妈妈同住的时候 , 邱叶发现继父的脾气没有表面上那么和善 。 有一晚 , 妈妈带她出去逛街 , 把妹妹留在家里由继父看管 。 她们回来时 , 还没进门就听见妹妹的哭声 。 进了门 , 看见妹妹光着屁股哇哇大哭 , 而继父脸色阴沉 , 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 。 妈妈抱起妹妹 , 发现妹妹屁股上有一片淤青 , 立刻跟继父吵了起来 。 继父碍于邱叶在场 , 没有还嘴 , 拿上衣服摔门而出 。 当晚 , 继父没有回家 。 邱叶问妈妈 , 继父是不是有暴力倾向 。 妈妈这回没有否认 , 她说继父平常挺好 , 但是酒品差劲 , 每次在外面应酬喝多了 , 回家都要闹一场 , “当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和他分手的” 。 说到这里 , 妈妈似乎意识到说漏了什么 , 闭上了嘴 。 在邱叶的追问下 , 母亲大概也觉得藏不下去了 , 才再次开口: 原来 , 继父是妈妈的初恋男友 , 当年两人热恋多年 , 她打过几次胎 。 最后一次怀孕 , 两人决定结婚 , 但是临近婚期 , 继父又对她动了手 , 她伤得很严重 , 不想结婚 。 她本想做流产手术 , 又怕以后再也生不了孩子 , 就咬牙留下了 。 她回了老家独自生下了一个儿子 , 后来出去打工 , 遇到了邱叶的爸爸 。 两人交往之初 , 她隐瞒了有孩子的事实 , 等到爱得难舍难分时 , 才说了实话 。 邱叶的爸爸虽然意外 , 但还是接受了 , 并和她举行了婚礼 。 邱叶的爸爸向家人隐瞒了儿子非亲生的实情 , 家里人也从未怀疑 。 于是 , 她对丈夫爱得死心塌地 , 后来又生下了邱叶 。 两个孩子交给老人照看 , 夫妻俩一起在武汉工作 , 感情依旧不减 。 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 直到邱叶的奶奶生病 , 她才舍下丈夫回到镇上照看儿女 。 后来丈夫回家探亲 , 在她的手机上发现了她和初恋男友的通话记录 。 她向丈夫解释 , 初恋男友曾去老家找过她 , 得知她当年生下了孩子 , 便用尽手段找到她的手机号码 , 想要和儿子见面 , 被她拒绝了 。 丈夫相信了她的话 , 但这件事在两人之间埋下了不和的种子 。 后来丈夫辞工回家 , 她也在丈夫的手机里发现了他和老板妹妹的聊天短信 , 颇为暧昧 。 接下来 , 就是由相互猜忌而引发的争吵 , 打斗 , 冷战 。 几个月后 , 熬到邱叶的奶奶去世 , 两人办了离婚手续…… 妈妈对邱叶说 , 离婚后 , 她抑郁了很长时间 , 好几次站在桥上想往下跳 , 要不是因为哥哥还小 , 恐怕她早不想活了 。 她带着哥哥在武汉生活了一年 , 收入不高 , 实在熬不下去 , 就主动联系了想见儿子的初恋男友 。 男人接到电话 , 当即从广州乘飞机赶到武汉 。 多年未见 , 他依旧孑然一人 。 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瘦骨嶙峋 , 眼泪立刻就掉下来了 。 看到他对儿子的态度挺好 , 邱叶的妈妈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 便随他来到了广州 。 邱叶的妈妈拖了一年多 , 得知前夫和老板妹妹再婚并且有了孩子 , 她才彻底断了复婚的念想 , 和已经戒酒的初恋男友住在了一起 。 她本以为亲生父子血浓于水 , 这样对儿子是件好事 , 然而邱叶的哥哥却从未对生父喊过“爸爸” 。 时间久了 , 那个男人也就心灰意冷 , 在一次酒醉之后 , 故态复发 , 动手打了儿子 , 父子俩的关系就彻底破裂了 。 邱叶的妈妈看到儿子向她投来仇视的目光 , 心里也明白 , 和初恋男友的重新结合是错上加错了 。 她本想和男人分开 , 却又一次怀上了孩子 。 在男人的哀求下 , 两人领取了结婚证 。 8 听完妈妈的讲述 , 邱叶感觉就像做了一场离奇的梦 。 她无法接受哥哥的真实血缘身份 , 也多少明白了爸爸的“绝情” 。 她还是无法站在父母的角度去思考这些问题 , 正如父母所做的每一步决定也从未站在她和哥哥的角度考虑过后果 。 我问她 , 后来见到哥哥了吗 。 她吁了口气 , 说:“我在广州时 , 他好久没有音讯 , 我妈报了警 , 派出所查到他买过去云南的火车票 , 那男的(她继父)请假过去找了很久 , 没有找到 。 大概又过了1年 , 接到云南警察的电话 , 说他被捕了 。 拖了一年才判 , 他加入了社团 , 有人给他枪去杀人 , 失手了 , 身上还有其他案子 , 总共判了13年 。 ” “你去探望过他吗?” “庭审的时候去了 , 听到法官宣读他做的那些恶事 , 我哭得稀里哗啦 。 他被带出去的时候 , 回头看过旁听席 , 我站了起来 , 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我……” 说到这里 , 邱叶哽咽了 , 说不出话 。 稍后 , 等平静下来 , 她说 , 因为路途遥远 , 后来她从未去监狱探视过哥哥 , 按哥哥服刑的地址 , 给他写过两封信 , 等了好久 , 也没收到回信 。 再后来 , 她和当时的男友离开广州回到了武汉 , 然后是妈妈第二次离婚 。 邱叶说:“当年我妈跟我讲她跟那男人的事时 , 我看着小妹妹 , 心想她会不会重蹈我的遭遇——果然 , 前年 , 我妈和那个男人离了婚 , 她当时哭着给我打电话 , 我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 ” 我问她恨不恨父母 。 她说 , 不恨是假的 , 可是恨也没有用:“我早就想通了 , 你越是恨什么 , 就越会被什么绑架 。 哥哥就是被心里的恨意毁掉的 , 我算是走运的那个 。 ” 谈话结束 , 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她以后会不会步入婚姻 。 她的回答超出了我的预料:“以后的事 , 谁知道呢?” 后记 不久 , 我离开了武汉 。 7月份 , 我又一次在武汉转车 , 想去找邱叶叙旧 , 到了巷子 , 却看见咖啡馆挂着锁 。 翻微信 , 看见她在朋友圈里晒美景 , 原来是去旅行了 。 后来 , 我们也就慢慢断了联系 。 最近一次去武汉是入冬 。 咖啡馆正在装修 , 老板是个男人 。 微信上问候邱叶 , 没有得到回复 。 转眼进入腊月 , 武汉疫情的消息一点点传开 , 和大多数人一样 , 我由蛮不在乎逐渐意识到事态严重 , 在看到武汉封城的消息后 , 身在河南的我迅速戴上了口罩 , 在微信上一一向武汉的几个朋友发送了问候 。 他们有的正在打包行李准备连夜离开武汉 , 有的刚在外地参加完喜宴 , 正在回武汉的高速公路上 。 我可能遗忘了邱叶 , 几天后在已被疫情刷屏的朋友圈里看到她的动态 , 才想起联系她 。 我跟她语音通话 , 问她人在哪里、怎么样 , 她说情况很糟 , 被隔离了 。 我一下说不出话来 , 她突然又笑了 , 说是吓唬我的 。 她告诉我 , 把店盘出去没多久 , 她就搬离武汉去了上海 , 认识一个男人 , 开始了新的生活 。 我松了口气 , 祝她新春快乐 。 她也向我发来祝福 , 转而又问 , 如果她没有离开武汉 , 染上了病毒 , 成为隔离病房中的一员 , 我会怎么反应?我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 她也没有等待 , 挂了语音 。 后来 , 她发消息告诉我 , 她这段时间收到的问候和关怀 , 比她过去10年收到的都多:“有些人真的在乎我吗?我不觉得 。 他们只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一些东西 , 确认一些事情 , 挖掘他们在新闻上看不到的消息 。 我不需要这样的‘关心’ 。 好与不好 , 不都是我自己面对吗?说句心里话 , 我一点也不快乐——这个春节 。 ” 编辑: 唐糖 题图: 《蜂鸟》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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