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分析2：是国际泳联内部“吹哨人”终结了孙杨
历时整整一年的孙杨仲裁案已经结束 。 禁赛8年的裁决不仅事实上彻底终结了孙杨的运动生涯 ， 也使得本案的提起仲裁人世界反兴奋剂机构（英文简称WADA）声名鹊起 ， 迅速为中国体育迷所熟知 。 特别是代表WADA出战的人称“金牌大律师”的理查德·扬（Mr Richard R. Young）可谓威风八面 ， 他在公开直播的听证会上对孙杨方多名证人直指要害的犀利发问已给全球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 受理上诉并做出裁决的国际体育仲裁院（英文简称CAS）当然也很威风 ， 但它毕竟是居中仲裁者 ， 不能说它有偏向一边的预设立场 ， 因此 ， WADA是孙杨运动生涯的终结者 ， 这个说法更容易为世人接受 。 作为提起仲裁人的WADA一方相关人士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 圆满甚至超预期地达成了目标 ， 他们是成功的 。 然而 ， 如果把整个仲裁案只看作是WADA与孙杨（程序上还有国际泳联 ， 英文简称FINA）之间的对决 ， 那未免太简单了 。 深入剖析这场仲裁的来龙去脉 ， 我看到了它的背后影影绰绰地始终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着孙杨的命运走向覆没 ， 这股力量来自国际泳联的内部 ， 我用时下公众熟悉的名称 ， 将其统称作“吹哨人” 。 是的 ， 前台是WADA ， 后面是“吹哨人”群体 ， 是国际泳联内部的诸多正义之士（有的公开出场 ， 有的秘密出场） ， 顶着压力 ， 力挽狂澜 ， 才为孙杨埋下了最终禁赛的败因 ， 他们是孙杨运动生涯的真正终结者 。 我们不妨先看两张视频截图：
这是孙杨在公开直播听证会上做最后陈述的场景 。 他慷慨激昂地直陈：“本应保密的裁决书竟然被泄露 ， 并被媒体报道转载”“一只黑手在背后操纵媒体 ， 误导舆论 ， 抹黑事实” ， 剔除其中的“阴谋论”指责意味不论 ， 孙杨这些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 他这里所称的“黑手”就是我说的FINA内部“吹哨人”这股力量 。 那么 ， 国际泳联内部“吹哨人”力量究竟包括了哪些人呢？我归纳 ， 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第一个方面 ， 就是孙杨在听证会最后陈述中直指的“泄露”裁决书的人 。 孙杨拒检事件在上诉至CAS之前 ， 已在国际泳联内部经历了一场仲裁 ， 国际泳联反兴奋剂委员会（英文全称FINA DOPING PANEL）受理了案件 ， 组织了听证 ， 并于2019年1月3日出台了（注意 ， 不是公布）一份长达59页的内部裁决书 。 这份裁决书在裁定孙杨没有违反国际泳联反兴奋剂条例相关条款的同时 ， 特意加进了保密条款 ， 明确“本次判决不会被公之于众” ， 这就是孙杨所称“本应保密”的由来 。 然而 ， 本应保密的裁决书在当月下旬即被捅出来了 ，英国《星期日泰晤士报》根据报料于1月27日详细报道了该案情况 ， 并直接表达观点称孙杨违反了《世界反兴奋剂条例》 ， 面临终身禁赛 。 此事引发了我国国内各方的强烈反弹 ， 孙杨律师向该报发出正式律师函 ， 要求道歉更正 ， 表示将予起诉 ， 国家泳协也发表声明 ， 予以谴责 ， 国内媒体则纷纷跟进 ， 展开对英国泰晤士报的激烈声讨 。 迄今为止 ， 我们仍不知FINA内部是谁泄的密、吹的哨 ， 但他（或他们）的“揭盖子”之举绝对是有意为之 ， 正是由于这一步 ， 孙杨“暴力拒检”的说法不胫而走 ， 国际泳联的“包庇”行为也受到了广泛的非议 ， 从而引来了WADA的介入 ， 孙杨开始了自己的厄运 。 第二个方面 ， 要说到更早些时候的国际泳联反兴奋剂委员会（英文全称FINA DOPING PANEL）负责孙杨案仲裁的3人专家小组 。 前面说过 ， 由他们起草出台的59页内部裁决书已裁定孙杨不违规 ， 根据这个裁定 ， 孙杨未受到任何处罚 ， 得以参加去年的光州世锦赛 。 然而 ， 如果我们认真阅读这份裁决书 ， 却可以十分震惊地发现 ， 59页裁决书无论是对事实的调查认定 ， 还是对规则的援引分析 ， 通篇均指向孙杨“有罪” ， 这与CAS今年公布的78页裁决书并无二致 ， 唯一的区别就是在59页裁决书的结尾处被硬生生地按上了一个孙杨不违规的“审判结果”！怎么回事？3位专家脑子进水了？更不可思议的是 ， 这份裁决书在“审判结果”前面还以世界上各类裁决书或判决书中极为罕见的方式 ， 加上了“给孙杨的警告”这部分内容 ， “警告”部分全面否定了孙杨一方的辩护观点 ， 认为检查完全合规 ， 授权没有问题 ， 主检官报复之说不能成立 ， 检查人员在巴震起草的声明上签字不表明认同其内容 ， 孙杨无权自行理解和判断规则 ， 应当先接受检查提供样本再进行投诉 ， 等等 。 当我读了这些 ， 我明白了孙杨一方对裁决书的“泄露”为何会如此暴跳如雷 ， 也明白了FINA内部人士捅出裁决书的“揭盖子”之举为何会威力巨大 。 这压根儿就是一份见不得光的裁决书 。 而这样一份裁决书的出台又说明了什么？我仔细一琢磨 ， 懂了：3位分别来自瑞士、阿尔及利亚、加拿大的专家并未脑子进水 ， 他们是在以一种特殊另类的方式表明态度 ， 尽管在国际泳联个别高层（这里有理由怀疑孙杨的“爷爷”）施加的压力和强行“关照”下 ， 他们不得不在结尾“审判结果”处为孙杨开绿灯 ， 但裁决书的主体加上罕见的“警告”部分却坚守了“有罪”判决的完整推断思路 ， 这就形成了国内体育采访人员王勤伯所说的“奇葩判决” ， 为他人“对外递话”创造了条件 。 果然有人心领神会 ， 对外递话了 ， 而3位专家的苦心产生了积极的效果 ， 他们曲折地为终结孙杨尽了力 ， 同时以专业的仲裁推断逻辑捍卫了自己的职业尊严 。 第三个方面 ， 我们要特别重视人称“金牌大律师”的理查德·扬对终结孙杨的突出贡献 。 理查德·扬在CAS听证会上的威风八面我们都已充分见识 ， 但有几个人知道他是刚从国际泳联辞职出来、加盟WADA的？当孙杨案被国际泳联反兴奋剂委员会受理 ， 他正任职国际泳联法律委员会 ， 整个审理期间并未参与；而当去年1月3日内部裁决书出台 ， 理查德·扬获悉裁定后是拍案而起 ， 他与FINA内部的诸多正义之士一样 ， 完全不能容忍结论与正文完全脱节、如此颠倒黑白的“审判结果” 。 这位“金牌大律师”的名头绝不是盖的 ， 不仅业务精湛 ， 更是嫉恶如仇 ， 早年他协助美国反兴奋剂中心扳倒自己的同胞阿姆斯特朗和女飞人琼斯是眼都不眨 ， 如今他成了孙杨命里注定的克星和灾星 。 59页裁决书出台的当月 ， 理查德·扬即从FINA法律委员会辞职 ， 唯一目的就是为了代表WADA出战此案 ， 虽说他这样的律师到处受欢迎 ， 跳槽是常事 ， 但为了一个运动员的案子而主动换单位 ， 恐也不多见 ， 这算是给了孙杨以极大的面子吗？不过孙杨的律师团队可不敢这样认为 ， 他们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 说“怕得要命”也不为过 ， 所以在去年的整个春夏期间 ， 他们是一刻不停地向CAS、甚至直接向瑞士联邦最高法院上诉 ， 要求裁定理查德·扬不得出任此案的WADA一方律师 ， 还要求裁定理查德·扬负责起草递交的诉状已经过期 ， 但都被驳回了 。 理查德·扬作为熟知甚至直接主持制定相关规则的顶级专家 ， 将规则赋予本方的权益运用得淋漓尽致 ， 在整个案子进展中为世人提供了教科书般的业务示范 。 可笑孙杨根本不懂得自己的律师将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对手 ， 他在听证会前以综艺娱乐式的口吻说：“他是世界顶级的律师 ， 但我是世界顶级的运动员 ， 我相信我不会输给他” ， 呵呵 ， 他以为人家是同你比赛游泳呢 。 除了以上三个方面之外 ， 国际泳联内部肯定还有“吹哨人”力量 ， 比如在孙杨禁赛裁定公布之后 ， 明确表示将考虑剥夺孙杨去年金牌的那位澳大利亚籍副主席 ， 相信他在内部推动孙杨案的“对外递话”并最终达成禁赛8年结果方面 ， 肯定也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 但因掌握资料不足 ， 就不写了 。 最后简单说说国际泳联 ， 也就是FINA 。 正如我前一篇《深度分析》中所说 ， FINA与国际奥委会一样 ， 都是世界体育的民间组织 。 但作为民间组织 ， 它却“家大业大” ， 据说其规模仅次于国际足联和田联 。 庞大的规模也就意味着巨大的利益 ， 由此也带来了内部机制僵化、掌舵者贪恋权位等一系列问题 ， 被孙杨称为“爷爷”的主席、执行主席这两位均已七老八十 ， 且几十年不肯退位 ， 就是明证 。 孙杨案子去年在FINA内部仲裁 ， 就面对了僵化机制与复杂人事的现实 ， FINA是该案程序上的“提起仲裁人” ， 而仲裁者却是其下属部门 ， 该听谁的？被仲裁人孙杨貌似被动 ， 却又同FINA高层中的两位“爷爷”保持着极好的私交 ， 作为优秀而个性鲜明的运动员 ， 又具有很强的为FINA赛事“吸金”的能力 ， FINA哪舍得抛弃？这样一来 ， 孙杨案的内部仲裁在FINA高层的操控下 ， 借助于民间仲裁的随意性 ， 就成了走过场 ， 搞形式 ， 其用意就是平息一切可能的舆情波动 ， 毕竟 ， 游泳池水的肮脏问题向来引人关注 ， 两位年迈“爷爷”可不想横生事端 。 只是 ， 他们高估了自己的掌控能力 ， 忽略了内部“吹哨人”的力量 ， 最后的翻盘是必然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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