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小民|一个普通男人生命中最接近发财几个时刻
一个普通男人生命中 , 最接近发财的几个时刻《大国小民》第1081期本文系网易“大国小民”栏目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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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保安村四面环山 , 西边流过一条河 。 村里的房屋背靠着这条河一字排开 , 家家户户门都朝东 , 门前是一大片种植水稻的洼地 。 南方喜雨 , 每年到了雨季 , 天就开始嚎啕大哭 , 常常一发泄便是四五天 。 河水暴涨 , 越过岸堤摧毁村里的房屋和庄稼是常有的事 。父亲婚后从爷爷那儿分得了一亩洼地 , 没遇上天灾人祸 , 收成好 , 我们一家人就能吃饱 。 遇上洪水淹了庄稼的时候 , 我母亲便不得不放下脸面 , 找邻里借米度日 。1995年 , 洪水又来了 , 母亲似乎受够了这种看天吃饭的日子 , 怂恿父亲以没钱买小猪为由 , 从银行贷了一笔钱 。 靠着这笔钱 , 我们一家人从农村搬到了市里 , 踏上了一条未知的谋生之路 。我大伯是全家最早离开村子的人 , 他在市里蹬黄包车(人力三轮车)搭客 , 已经扎下根来 。 因为家里穷 , 父亲没有上过学 , 识的字十个手指数得过来 , 他只能学大伯 , 也买了一辆车顶有帆布的黄包车 。尽管每天蹬车累得双腿发抖 , 但是付出与收入是成正比的 。 半个月后 , 父亲挣回了买黄包车的钱 , 母亲毫不犹豫又买了一辆新车——那时候 , 城里人没必要卖苦力 , 农村又没有几户人家能拿得出买黄包车的钱 , 市里蹬黄包车的人不多 , 竞争少 , 就有得赚 。每天凌晨5点 , 父亲便起床生煤炉 , 熬上一大锅粥 , 接着去菜市场买固定的菜:5元钱的猪肉和1元钱的菜心 。 猪肉一分为二 , 一半剁成肉糜倒入滚烫的粥里熬煮5分钟;另一半切成片 , 留在晚上与菜心同炒 。 父母快速吃完早餐 , 便蹬着各自的黄包车出去搭客挣钱了 。 中午他们不回家 , 我和哥哥饿了就吃那锅粥 。 当橘黄色的夕阳洒在人身上的时候 , 我和哥哥就坐在家门口等 , 等到夜色越来越深、我们紧挨着也看不清对方的脸时 , 父母就到家了 。一年后 , 市里引进了一种带马达的新型黄包车 。 司机只需要扶好车把 , 右手轻扭油门 , 车便像一头强壮的公牛向前冲 。 大多数乘客 , 都愿意坐这种新车 。马达黄包车也有“弊端” 。 除了售价高 , 每年要年审、交上路税和保险费 , 每天还要买汽油给它吃 , 伺候它的零件 。 偶尔脾气上来 , 车子还会罢工 , 推去修车店一修就是两三天 。 有时好不容易修好了发动机 , 减震钢板又断了 , 换一块新钢板要几十元 。在其他黄包车司机还在犹豫的时候 , 我母亲迅速以低价卖掉了一辆旧车 , 买回了一辆马达黄包车给父亲开 。 母亲初中文化 , 看得远一些 , 她觉得车子跑得快 , 意味着花同样的时间可以载更多的客 , 挣更多的钱 。父亲就是在同行犹豫的时候挣得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离开农村不到一年 , 我家就买了电视机、洗衣机、DVD机及一套5000元的音响 , 似乎和市里的富裕人家没有什么不同了 。 也是在这一年 , 我和哥哥收到了人生当中父母给的第一个大红包——360元 。以前过年的时候 , 父母只会给别人家的孩子发压岁钱 , 有时候我和哥哥收了长辈给的红包 , 也要交到父母的手上 。 拿着大红包 , 我怯怯地问母亲:“我可以花这笔钱吗?”“可以是可以 , 但是我希望你不要乱花钱 。 我希望你把每年的红包存起来 , 留到有需要的时候用 。 ”拿着这笔钱 , 我感觉自己像个暴发户 , 在街上疯跑 , 最后来到一家小卖铺前 , 把看上的鞭炮都买了一份 。年后 , 父亲担心我把钱花光 , 就带着我和哥哥去银行 。 从此 , 我有了自己的账户 , 密码是父亲设定的:168888(一路发 , 发发发 。 )2见能赚到钱 , 没过多久 , 市里越来越多的人开起了黄包车 。 车子多了 , 乘客开始讲价 , 为了五毛一块的 , 能磨上半天 。 一些车主为了得到生意 , 不得不妥协 。父亲非常讨厌乘客讨价还价 , 觉得那些面目实在是尖酸刻薄 。 他做这行完全是为了填饱家人的肚子 , 见家境渐渐好了起来 , 他就想另寻出路 , 不想开一辈子的黄包车 。1997年春节 , 父母带着7岁的我和哥哥到亲戚朋友家拜年 , 想打听一些赚钱的门路 。 作为客人的父母 , 总是当着主人的面 , 对我和哥哥讥讽一番——他们觉得贬低自己的孩子抬高对方的孩子 , 才能拉近关系 。在众多亲戚中 , 混得最好的当属我的姑公李海 , 他是市农业办公室主任 。 听说每年春节过后 , 他家收的好烟好酒都会被我姑婆拿到商行卖掉 , 一年光卖这个 , 就有近10万的进账 。那次去李海家 , 父母带的是当时在电视上打广告打得最火热的礼品 , 仿佛拿出不知名的礼品便是失礼 。 他们给李海的孙子孙女、外孙的红包都是100元起步的 , 而李海回给我和哥哥的红包只有50元和10元 。 连我这个小孩都知道 , 这种做法不合我们当地的礼数 , 便觉得李海仗着自己身份地位高 , 故意欺负我的父母 。 我不高兴 , 但又不敢表露出来 , 怕坏了父母的大事 。在拜年的寒暄结束之后 , 父母委婉地向李海打听赚钱的门路 , 没想到李海不仅没有敷衍 , 还大方地透露了一个“育苗扶贫”的项目 , 甚至向我父亲抛出了橄榄枝 。父亲激动得无法言语 , 全身都在颤抖 。 他个子不高 , 1米6不到 , 又黑又瘦 , 但他的国字脸显得特别硬朗 , 微凹的眼眶里 , 眼珠子又黑又大 , 显得特别的精神 。 他觉得 , 自己送的礼物真的发挥了作用 。我们所在的市是广东省最穷的市 , 四周是连绵不断的山 , 当时高速公路不通 , 为了扶持本市的经济 , 省政府就拨款百万 , 鼓励农民育苗 。 市农科所需要200万株白果苗与板栗苗 , 育苗时间是3年 。 3年后 , 果苗高度达到50公分 , 粗度达到0.6、0.7公分 , 农科所就会以3.8元一株的价格收购;果苗高度达到60公分 , 粗度达到0.8、0.9公分 , 收购价格就会涨到4.8元 。买树苗的资金由农科所垫付 , 苗育成了 , 再从农户的收益中扣除 。 父亲考虑到自己的资金有限 , 只承接了100万株 , 另一半 , 李海给了李同——他和我姑婆同村 , 也沾亲带故 。与农科所签订合同后 , 父亲就把家里那辆旧的人力黄包车卖了 , 和李同在农科所里承包了田地 , 各育各的树苗 。 农科所里的地一亩的年租金是300元 , 父亲承包了23亩 。此后 , 父亲全身心投入到育苗的项目中 , 养家的重担及育苗场的开销就全压在母亲一个人的身上 。 每天天没亮 , 母亲就骑着马达黄包车出去搭客 , 赚的钱放在一个没有锁的抽屉里 , 方便父亲随时取用 。当真正做了起来后 , 父亲才发现苗场的开销就像一个无底洞 , 种植、嫁接、浇水、施肥、喷药……样样都要钱 。 于是 , 母亲开黄包车的收入 , 大部分都投进了苗场 。1998年过年 , 父母只给了我和哥哥10元钱的红包 , 我赌气不接 , 哥哥大骂我:“不懂事 , 讨人厌!”我却认为是父亲不懂事 , 把我当成叫花子了 。 看见别人家的孩子新年穿新衣、戴新帽 , 我难过地哭了起来 。新春过后 , 家里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 市里的黄包车越来越多 , 一度导致交通堵塞 。 交通局出了管理措施 , 黄包车开始按车牌尾号单双分开出行 。母亲的马达黄包车的车牌尾号是单数 , 为了增加收入 , 母亲在双日的时候会趁着交警下班 , 开黄包车溜到街上搭客 。 她既怕被抓住开罚单 , 又要遭受同行的冷眼 。南方一年四季都有下不完的雨 , 乌云总霸占着天空 , 就像穷人舒展不开的眉头 。从这一年起 , 我和哥哥不仅只有两套衣服替换 , 学费还得拖到报名日的最后一天交 。 当我伸手问母亲要学费的时候 , 她的鹅蛋脸上没有表情 , 什么话也不说 , 只是默默地把黄包车开出去 。 天黑回来时 , 家里空荡荡的桌上就会多出一叠皱巴巴的钱 。尽管如此 , 家里的钱还是不够用 。 父亲不得不低声下气求店家把农药、化肥先赊给他 。 接着 , 他发不出工资 , 只好哭丧着脸向工人们保证:“两年后 , 等我拿到钱 , 第一时间先给你们发工资 。 ”父亲没有文化 , 字都不认识几个 , 但他为人老实 , 口碑好 , 经中间人担保 , 工人们都同意先干活 , 两年后再结算工资 。 和我家不一样 , 工人们都有自己的主业 , 来苗场打零工是为了打发时间 , 不靠这个生活 。不知什么时候 , 我和哥哥存在银行里的红包钱都被父亲偷偷取出来用了 。32000年 , 约定的交苗日期快到了 。 我家的这批果苗的长势很好 , 达标的有70万株左右 。 父亲仔细算了 , 扣除所有成本 , 至少能拿到80万 。 他兴冲冲地去市里转悠 , 看中了新建汽车站附近的门面 , 10万一个 。父亲说 , 他曾暗暗发誓:我要将这排门面全买下来当包租公!每个月舒舒服服地坐着都有钱进袋……终于到了交苗的那一天 , 母亲想跟着父亲一起去 。 父亲嫌母亲多事 , 说:“这是男人的事 , 你一个女人家 , 瞎凑什么热闹?”母亲气不过 , 只好在家等消息 。白天 , 尽管母亲像个没事人一样买菜、做饭 , 但她一直沉默着 。 从清晨等到夜幕降临 , 父亲没有回来 , 家里的电话也很安静 。 母亲变得不安起来 , 有些莫名的暴躁 。半夜 , 我睁开双眼 , 透过房门下的缝隙 , 朦胧地看见客厅的灯依然亮着 。 窗外一片漆黑 , 我担忧母亲 , 也挂念父亲 , 就爬起来走到房门口 , 发现母亲还坐在电话机旁 , 手里不停地织毛衣 。“妈 。 ”我叫了一声 。母亲抬头望了我一眼 , 没有回应 , 又低下头继续织 。 见她不吭声 , 我就知道父亲还没回来 , 她心情不好 , 我不敢再出声 , 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凌晨3点了 。再次醒来 , 天已经亮了 , 我赶紧爬起来跑到客厅 。 刚出房门 , 我就看见父亲坐在饭桌前 , 双眼血红 , 神情疲惫 ,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 , 又立即低下了头 。 母亲坐在他的对面 , 气势汹汹 , 吓得我什么都不敢问 。直到很久以后 , 我才知道交苗那天发生了什么 , 这件事大概是我父母心中永远的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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