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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鲁迅 ：一双小圆口布鞋

【杂谈】 鲁迅 ：一双小圆口布鞋大约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 ， 我在上海期间曾去参观过鲁迅纪念馆 。 之后 ， 虽说无数次往返于上海 ， 却因行色匆匆而再未去过 ， 那是仅有的一次 。 或许 ， 也唯其一次 ， 印象就如筛子 ， 滤到现在 ， 大约就仅乘下了一双小圆口布鞋了 。那时 ， 从我的住处蒙自路到虹口公园要转好几路公交车 ， 约一个来小时才能到达虹口公园 。 现在如何 ， 却不得而知了 。 据悉 ， 虹口公园已早更名为鲁迅公园 。 这样 ， 无疑就更加强调了鲁迅之于上海的重要性 ， 这无论如何都是值得额手称庆的事情 。 于此也同时说明 ， 鲁迅一生也是在被各种各样的或者说正正反反的筛子过来过去 ， 最终 ， 鲁迅依然是鲁迅 。先瞻仰的是鲁迅墓 。鲁迅的雕塑像 ， 还是先生惯有的容颜 ， 虽有一种无形的愤懑隐约其间 ， 但却更多展现出了一种安祥感 ， 一种终于歇下来了的安祥感 。 此外 ， 由毛泽东书写的“鲁迅先生之墓”的毛式草书 ， 刻印在深褐色的花岗岩墓碑上 ， 既显毛氏形色不拘 ， 独创一格的风范 ， 似乎也颇具鲁迅傲骨凛然 ， 直视黑暗的风貌 。 两相契合 ， 自然有一种特立独行的韵味 。当然 ， 难免加进了自身的联想 。 毛鲁从未谋面 ， 这是事实 。 现在一些人硬要扯鲁迅与毛如何如何 ， 实际也是一种猜测和联想 。 毛喜欢鲁文与其他人喜欢鲁文 ， 均是文学的使然 ， 就如同邓小平喜欢金庸与蒋经国也喜欢金庸是同一个道理而别无两样 。鲁迅究竟怎样 ， 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道明 。 只是 ， 其追悼会的情景 ， 则为世人皆知 。 那时 ， 有十六位青年作家扶鲁迅灵柩上车；有成千上万的民众步行十余里为先生送行；还有沈君儒先生代表民主党派将“民放魂”的挽幛覆盖在之上 ， 其行浩浩汤汤 ， 蔚为壮观 。 那情景 ， 不能不说是对文学的鲁迅的盖棺论定 ， 不能不说只有文学才能突破政治的羁囿 ， 也不能不说是鲁迅先生因文学的成就而获得的巨大殊荣 。然而 ， 落到最实处 ， 让我清晰记得的 ， 则是鲁迅纪念馆中 ， 一处实物展厅里展出的先生穿过的一双圆口布鞋 。展厅里 ， 有一排竖长的带玻璃的木柜 ， 上面掛着一件先生穿过的灰布长衫 ， 下面的右边 ， 则整齐地摆放着一双黑色的圆口布鞋 ， 因时日久远的缘故 ， 黑色已渐渐褪去 ， 似蒙上了一些灰 ， 鞋的边也似有裂口处 ， 总之 ， 十分的陈旧 。 这样的鞋 ， 与当时十里洋场的上海 ， 真是相距无以里道计 。事实上 ， 这双圆口布鞋还偏小 ， 以直觉观照 ， 鞋的号码大约在36码至38码之间 ， 应该说比正常的男脚尺码要略小一些 。 这或许与先生的个头有关 ， 先生不高 ， 绝非外观上那种高大威猛辈 ， 但同样以外观论 ， 先生的外貌 ， 如同画家陈丹青所言 ， 最具中国民族的特征 ， 究竟什么特征 ， 陈丹青没说 ， 只是说这种形象就是放在所有外国大家群相里 ， 也独具魅力 。 或许也正是这样 ， 这双小小的圆口布鞋就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 记想起来 ， 犹似昨见 。不知什么原因 ， 就是这种“小” ， 竟油然地让我联想到了“大” ， 想到了先生的一生 ， 就是穿着这种小的圆口布鞋 ， 驰骋在文学浩大的星际间 。先生之于文学 ， 影响巨大 ， 无论正反都是不争的事实 ， 即是说 ， 无论褒或贬 ， 都得承认其不可辩驳的巨大存在 。 然而 ， 就这样一位杰出而伟大的作家 ， 就如同那一双圆口布鞋一样 ， 没有像样的书房 ， 却让文学放射出灼人的光芒 。 他的愽学和勤奋 ， 让所有人叹为观止 。据相关资料记载 ， 或者说翻开鲁迅日记 ， 给人强烈的印象 ， 莫过于他读书、购书、爱书、逛书店的热忱 。 在日记里 ， 几乎每一页都是谈书 ， 每一月都有购书 ， 每一年都有书账 。 他自1912年到北平教育部任职开始 ， 至1936年于上海逝世为止 ， 数十年间一以贯之 ， 每年都以一本书结束 ， 从未中断 。 看他那一笔不苟、恭楷写成的书账 ， 即可窥见他视书如命的一生 。 他广泛涉猎、学无止境、永不满足 ， 不管经史子集、碑帖拓片、墓志造像、笔记小品、理论哲学、文学艺术、外文原著、丛书文库、生物演化都无不在他的阅读范围之中 。 或许 ， 正因为大海不择支流地阅读 ， 鲁迅才如此的博大精深、汪洋浩瀚 ， 令后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 而这一切 ， 也如穿圆口布鞋一样 ， 均是在他那远不高大上的书房里完成的 。这种“小”中隐含的“大” ， 比起“大”中隐含的“小” ， 更有一种形而上的意蕴 。 或许亦可以此推出另一种猜想 ， 即“假”中出现的“真”和“真”中出现的“假” ， 在社会层面上 ， 谁最靠近事实的本身,似乎已无须赘言 。作为一位穿圆口布鞋的人 ， 太平凡不过 ， 就如鲁迅自己所说 ， 自己的牙齿发黄 ， 实在不配坐在咖啡馆里谈“革命” ， 只能“醉眼朦胧”地看人生 ， 云云 。 他实际就是一块浓缩后的一块铁 ， 与所有五花八门的泡沫绝缘 ， 不管怎样 ， 他只能属于他自己 。那么 ， 鲁迅何其为鲁迅？或许即如《老子》中所云：“去大 ， 去甚 ， 云奢” 。看看郁达夫是怎么说的吧：“如问中国自有新文学运动以来 ， 谁最伟大？谁最能代表这个时代？我将毫不踌躇地回答：是鲁迅 。 鲁迅的小说 ， 比之中国几千年来所有这方面的杰作 ， 更高一筹 。 至于他的随笔杂感 ， 更提供了前不见古人 ， 而后人又绝不能追随的风格 ， 首先其特色为观察之深刻 ， 谈锋之犀利 ， 文笔之简洁 ， 比喻之巧妙 ， 又因其飘溢几分幽默的气氛 ， 就难怪读者会感到一种即使喝毒酒也不怕死似的凄厉的风味 。 当我们见到局部时 ， 他见到的却是全面；当我们热衷去掌握现实时 ， 他已把握了古今与未来 。 要全面了解中国的民族精神 ， 除了读《鲁迅全集》以外 ， 别无捷径 。 ”（原载于1937年3月《改造》第19卷3号）蔡元培先生也为之感叹：“何等的天才 ， 何等的功力！”是的 ， 先生就是以如此瘦弱的身驱 ， 不仅成就了大的文学事业 ， 还与同一辈的知识分子群一样 ， 共同扛起了专制政体遗留下来的黑暗的闸门 。 他就是以这样的“小“横眉冷对”无数的“大” ， 而最终成为一位由真正的大字写成的人 。这 ， 已是二十多年前的记忆 。 或许已属于：此情可待成追忆了 。之后 ， 在辗转的风尘 ， 穿过岁月的缝隙 ， 也曾阅人阅事无数；也曾沈腰潘鬓消磨掉许多的棱角；甚至也曾这样那样的乖巧处世做人等等 。 但不知什么缘故 ， 鲁迅的小圆口布鞋总会时时浮现在眼前 ， 只要一想起或浮现 ， 我就会油然对先生充满敬意 ， 也会油然憎恶那些不断向先生喷渣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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