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父亲死后3日,无人知晓
一直等到5号 , 单位才去父亲宿舍查看 , 撬锁进入宿舍后 , 发现了父亲的遗体 。一我父亲名叫刘思文 , 是一名桥梁工程师 。 2020年2月2号 , 他接到单位通知 , 要求前往工程现场值班 。 他不顾我和我妈的反对 , 当晚乘坐高铁从兰州出发前往西安 。我随后也从兰州到上海 , 等待单位的入职通知 。 我母亲是奋战在兰州防疫一线的医生 。 我们一家三口分隔三地 , 只能通过微信和电话联系 。 3月2号 , 远在武汉的姥爷病危住院 , 我妈每天值完班 , 脱下防护服就询问姥爷的情况 , 那几天 , 我们的联系没有那么频繁 。3月5下午 , 我终于收到了新单位的入职通知 。 这是我父亲最关心的大事 , 我在群里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 但一直没有回复 。 我母亲给他打电话也是关机 。 当天下午6点 , 单位打电话给我母亲说 , “老刘 (我父亲) 4天没去上班了 , 是不是回家了?”我一听情况就打开了微信步数 , 我父亲最喜欢给我截图看他的微信步数 。 过年爬山 , 微信运动每次超过2万步 , 就过来给我和我妈看 。 但2号之后 , 他的步数都是0 。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 下意识报警 , 并买了最早的航班赶往西安 。下了飞机 , 警察说 , 先不跟你说情况了 , 你来现场吧 。 到了我父亲的单位宿舍 , 警察说 , 你控制好情绪 , 先带你看一下现场 。在法医和民警的搀扶下 , 我走进我父亲的房间 。 宿舍是一个三居室 , 一人搬离了 , 另一个因为疫情没有到岗 , 父亲独自住在那里 。卧室的地板上、墙上和床上 , 到处都是血 。 卫生间马桶边的血最多 。 地板上的血迹有拖拉的痕迹 , 像是用拖布没拖干净 , 血迹蔓延开去了 。我看到我父亲侧卧躺在床上 , 背对着我 , 就跟睡着了一样 。 我一直叫 , “爸你醒醒 , 爸你醒醒 。 ”我还想去摸他要去看他正脸 , 被警察拦住了 。 他说 , “你最好不要看 。 ”他还说 , 你想象一下你父亲睡着的样子 。法医说 , 根据血的鲜红程度 , 血迹呈喷射状 , 消化道出血或肝脏出血的可能性比较大 。 根据地上有卫生纸清洁痕迹判断 , 出血不止一次 , 中间有反复出血的情况 。因为出血量太大 , 我父亲躺下之前还给自己换了身衣服 , 他把沾了血的衣服丢在地上 。 父亲可能觉得没什么危险 , 把脏衣服一脱 , 干净衣服一穿 , 想着睡一觉就好了 , 但是再也没醒过来 。整个过程 , 父亲竟然没有和我跟我妈打电话 , 他可能怕我们担心 。我在他宿舍见到3盒吃过的酸辣粉方便面的盒子 。 但我爸这个人几乎不吃方便面食品 。 我后来才知道的 , 单位最开始值班时物资供应紧张 , 午饭发的都是泡面 。 我爸是一个特别舍不得浪费的人 , 单位发了肯定会吃 。 但56岁的人 , 本来应该特别注意饮食 。 酸辣粉又刺激又难受 。2月29号那天 , 他跟我小姑聊天 , 说最近老想吐 , 比如吃饭会吐两下 。 我小姑是护士 , 跟他说要清淡饮食 。 他从不跟我和我妈说这些 , 那几天 , 他跟我们说的是 , 单位食堂开火了 , 有这个菜那个菜 。医生说大出血可能是前面胃受刺激呕吐 , 胃部静脉网出血 , 产生反应 , 导致肝门静脉出血 。 他这么一说 , 我更难过了 。离开现场 , 已经凌晨一点多 。 我很难过 , 觉得跟做梦一样 。人在单位 , 失联3天 , 一个大活人 , 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 。 而且是在防疫的关键时期 , 本应该每天上报体温和身体状况的 。二我妈知道消息就崩溃了 。 第二天早晨没来得及和单位请假 , 就乘坐高铁到西安 。 我妈从医33年 , SARS那年就上了前线 , 疫情发生以来 , 一直坚守在防疫第一线 。 因为一开始没有跟医院说清具体情况 , 医院还打电话催她回去上班 。父亲生前的最后几条信息 , 没有给我和我妈发 , 全都是向单位工作群和单位领导请假 , 他先后发出四条身体不适的消息 , 而且几乎每一次都附上自己的到岗时间 。
父亲生前写过的笔记 | 作者供图一直等到5号 , 单位才去父亲宿舍查看 , 撬锁进入宿舍后 , 发现了父亲的遗体 。父亲的单位 , 有严格的防疫制度 , 每天需要健康打卡、量体温、报备信息;而且在2月29日和3月3日分两批次做核酸检测 , 父亲不在第一批的名单内 , 第二次检测 , 父亲已经失联 , 两次缺席 , 单位却也无人过问 。3月5号当晚 , 单位为父亲的事成立了工作组 。 此后 , 工作组代表和我们谈了好几次 , 每次表示慰问之后 , 他们总是谈钱 , 法定医保的钱 , 发动职工捐款的钱 , 领导和老同事表示心意的钱 。可“钱”不是我们的诉求 。 我们感谢单位的捐款 , 但更希望单位对我父亲4天应到岗未到岗的事情有个说法 , 并希望单位能积极申报工伤 , 抚恤金按照标准给 , 事情就可以结束了 。 父亲生前最爱惜自己的名誉 , 我想对他有个交代 。工作组却说 , 你们想要多少钱就提吧 。 我们说 , 这不是钱的事情 。“你们认为这不是钱的事 , 就没有谈判的基础 。 你们要回到定性 , 我们就没法儿谈了 。 你们愿意去劳动仲裁就去 。 ”父亲在这个单位工作36年 , 可很多老同事觉得事情很大 , 第一反应就是躲 , 还劝我们别和单位撕破脸皮 。 我当时说了一句话 , “行良法者善治 。 如果一直这样糊弄我们 , 我们情绪爆点一爆 , 最后就是鱼死网破 , 两败俱伤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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