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77一1》第6节
《77一1》第6节初稿春节是在寒假里 ， 大家都会回家过年 ， 那属于家的节日 。 元旦却不一样 ， 大家都在学校 ， 一年初始 ， 这对于读大学的学生来说 ， 才是同学的节日 ， 是要好好过的 。77一1班 ， 这时还没有尖锐的矛盾 ， 或者说 ， 如果是疮 ， 它也才刚刚发红 ， 远没有到红肿溃烂的时候 。 所以这个元旦可以说是他们快乐的高峰 ， 是同学快乐情感的高峰体验 。进入十二月 ， 他们就谋划着怎样过这个元旦 。 任务主要落在了姚通途和乐语两个人身上 。 姚通途是班上的宣传委员 ， 他多才多艺 ， 喜欢绘画 ， 书法 ， 篆刻 ， 他为人低调 ， 平时也不显山露水 ， 不叽叽喳喳 ， 这次活动是他的份内之事 ， 他要担起这份责任 。 乐语是下野了的学习委员 ， 但喜欢唱歌 ， 所唱的歌都是最新颖的 ， 且是女中音 ， 被同学们称为77一1的罗天婵 。 她也喜欢组织这项活动 ， 不想让人们认为下野了就有情绪 ， 对班上的事不积极 。同学们每人拿出一块钱 ， 作为活动的专项基金 ， 这就有了近40元 ， 交由他们来布置安排 。 40元 ， 不多 ， 但在当时也不少 。 姚通途安排买了彩带 ， 汽球 ， 买了旋转发光的水晶球 ， 以教室中心为圆心 ， 发散地拉开来 。 窗上 ， 贴了简练的红色体育造形的剪纸 ， 再配上几朵白色的雪花图案 。 最精彩的是教室的大黑板上 ， 宣传委员姚通途施展他的拿手好戏 ， 精彩的粉笔画 。 左斜角用黄色勾勒出77一1 ， 左前方象彩虹一样绘出“元旦联欢会”五个立体字 ， 它的右边分别画着两个男女同学 ， 手里各拿一束花 ， 中间是一颗红心 。 旁边的空白处点缀着散开的花束 ， 蝴蝶 ， 小金星 。孙志浩说这设计是不是有点太夸张 ， 太热烈 ， 像是恋爱派对？可大家都说好看 ， 画得太美了 ， 太好了！姚通途也舍不得改他的得意之作 。 就这样了 ， 大家都认可了 。他们买了些糖果 ， 花生 ， 瓜籽 ， 饼干 ， 用酸梅粉冲了一大桶饮料 ， 供同学们用 。 那个时候 ， 大家就是这样既节俭又热情 ， 希望活动圆满 ， 大家快乐 。他们各自准备了节目 ， 有自己一人准备的 ， 有二三人 ， 三四人五六人准备的 ， 节目只报给组织者 ， 别的同学不知道 ， 这样增加神秘感和新鲜感 。他们没有请领导和老师来 ， 怕他们来了自己拘谨放不开 ， 他们就是想图个开心 ， 图个彻底的放松 ， 快乐 ， 哪怕是出洋相 。他们还准备了一个特别的节目 ， 每个人准备一份礼物 ， 礼物可大可小 ， 不写自己的名字 ， 也不写想送给谁 ， 礼物放在一起 ， 到时看大家拿到谁赠的礼物 。12月31日这天 ， 大家的心早早都聚焦在晚会上 。 早早吃完晚饭 ， 他们就布置教室 ， 女同学淡淡化妆 ， 男同学也“洗心革面” ， 把自己收拾好 ， 参加全班的“元旦晚会” 。他们把桌椅拉向四围 ， 中间成了舞池 ， 成了表演节目的地方 。 同学们坐定了 。晚会开始了 。中规中矩 ， 按照中国的传统模式 ， 班长孙志浩简短讲话 ， 他感谢学校老师一年来的教导 ， 预祝同学们新年好 ， 感谢大家筹备今天的晚会 ， 然后节目正式开始 。 晚会由姚通途和乐语主持 。 姚通途报了第一个节目是女生联唱联跳 。 什么叫联唱联跳？挺新鲜嘛！他报完节目就连忙去开启录音机放送音乐 。八个女生分两排站开 ， 交叉着站 ， 人人都看得挺清楚 。 平时可能没有机会这样站在一起 ， 就是对一个 ， 你大概也不好意思盯住仔细看 ， 现在她们表演节目 ， 你可以大胆地仔细端祥了 。她们唱的第一支歌居然是儿童歌曲《让我们荡起双桨》 ， ”让我们荡起双桨 ， 小船儿推开波浪… …”她们一边唱着 ， 一边左右摇晃摆动着 ， 像是沉浸在童年的小船上 ， 又有点幼稚可笑 。 周边也传来男同学小声的说笑声 。第二支歌唱的是《红梅花儿开》 ， 这是苏联老歌 ， 但歌曲写得既活泼又婉转 ， 情感表达真实可爱 。 “田野小河边 ， 红梅花儿开 。 有一个少年 ， 真使我心爱 。 可是我不能对他表白 ， 满怀的心里话儿 ， 没法讲出来！”这是敞开心扉表达少女的情愫 ， 而此时的歌者 ， 也是这样的年龄 ， 也许这支歌正符合她们的心迹 。 歌声飘飘 ， 八个女孩唱得很投入 ， 而台下的听众静静地听 ， 没有一点杂音 。 男同学的心里也许同样在想什么 。 尤其是唱到结尾“没有勇气诉说 ， 我尽在徬徨 。 我心上的人儿呀 ， 你自己去猜想！” ， 八个女生两两成对 ， 面向对方 ， 手指酒窝 ， 做出含羞思忖的造型 ， 台下一片掌声 。 接着她们散开来翩翩起舞 ， 歌曲是《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再过二十年 ， 我们再相会 ， 伟大的祖国 ， 该有多么美！… …”一一这是她们曾经表演过的节目 ， 但此次表演似乎更娴熟 ， 更自然 ， 效果更好！她们开了个好头 ， 底下一片掌声 。“第二个节目 ， 男声二重唱《真像一对亲兄弟》”这是乐语的报幕 。 随着声音走上台来的是邹连升和邱之瑞 。 邹连升穿着一身草绿军装 ， 头戴军帽 ， 只是没有领章帽徽 ， 军人的样子挺英武 。 邱之瑞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件绿色条纹的风衣 ， 不系扣子 ， 很像维吾尔族的袷袢 ， 他还在鼻子两边粘上两绺白棉花 ， 作为胡子 。 虽然不伦不类 ， 但喜剧效果特别好 ， 大家都笑了 ， 有人“噢！噢！”地喊起来 ， 有人拍桌子 ， 打着手鼓的节奏 。“我叫王小义 ， 我叫买买提 。 今年都是十八岁 ， 个头差不离 。他们的表演有模有式 ， 引起大家的赞叹 ， 欢呼 。 唱到中间”两个甜瓜一根藤 ， 真像一对亲兄弟” ， 两个人快速地拥抱 ， 左右贴面 ， 还扭动脖子 ， 很是诙谐 。 当唱到结尾”朋友们都说我俩 ， 真像一对亲兄弟”的时侯 ， 邱之瑞一只身搭在邹连升肩上 ， 一只手插在腰上 ， 而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 ， 样子很温馨 ， 很调皮 。 邹连升半转身子 ， 拍拍他的腰 ， 又拍拍他的屁股 ， 样子很幽默 ， 很谐趣 ， 惹得大家又是欢呼 ， 拍掌 。 还有人吹口哨 ， 锣豉家什也不失时机地配合着敲起来 ， 气氛十分热烈 。接下来是女中音独唱 ， 这是乐语的拿手好戏 ， 她唱了《吐鲁番的葡萄熟了》 ， 《打起手鼓唱起歌》 。 大家不让她下台 ， 还要她唱 ， 她见气氛热烈 ， 就又唱了邓丽君的《香港之夜》“夜幕低垂 ， 红灯绿灯 ， 霓虹灯耀眼 ， 那钟楼轻轻回响迎接好夜晚 。 避风塘 ， 多风光 ， 点点渔火叫人陶醉……”这歌一些同学听过 ， 一些同学没听过 ， 尽管她的声线没法和邓丽君比 ， 但用中音唱来也别有韵味 ， 又是一片热烈的掌声 。 已经唱了三首了 ， 还有人用掌声哨声邀唱 ， 但乐语一再摇手 ， 大家也就停止了 。“接下来是活报剧《皇帝的新装》 。 ”乐语一报出节目名 ， 就听见下面一片掌声 。 这故事出自《安徒生童话》 ， 这是人人熟知的 。 可此刻大家就是想看过程 ， 看他们怎样表演 ， 怎样出洋相 。这节目是肖舰主张的 ， 他让班长孙志浩演国王 ， 自己演大臣 ， 让陈子曰和刘永东两个演裁缝 ， 崔永直演说真话的孩子 。 可孙志浩觉得国王太出洋相 ， 可能还要光身子 ， 他不干 ， 说这个角色太重要 ， 他演不了 。 于是国王就换成了陈子曰 。 那么让孙志浩演裁缝甲 ， 他又觉得把自己演成了小丑 。 他说 ， “我班级工作忙 ， 事多 ， 演个简单的角色 ， 就演大臣吧！”于是最后确定的是陈子曰演国王 ， 孙志浩演大臣 ， 肖舰和刘永东演裁缝 ， 雀永直演小孩 。 他们只排练了一次 ， 反正情节都是大家知道的 ， 搞怪搞笑就行了 ， 演成啥样是啥样 。节目开始 ， 孙志浩披着导演肖舰准备的一个灰色床单出场 ， 他手里人拿着一张圣旨 ， 腰一弯 ， 手一伸 ， 向大家宣布：各位臣民听好了 ， 不久就是我们崇高国王的五十大寿 ， 我们要热烈地庆祝！下面请国王上场与尔等见面 ， 颁布绝对亲民指示一一只见陈子曰头戴一个不知谁过生日留下的或者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纸王冠 ， 身上披着一面粉红色的旗子作为大麾 ， 还把刚才邱之瑞用过的两片棉花贴在上唇 ， 拿半截子木棍当宝剑 ， 趾高气扬地上场了 。 下面一片哗笑 。国王把手摆了摆 ， 下面的笑声停止了 。 “我的忠诚的臣民们一一”国王清了清喉咙 ， 开始了他的表演：“你们真诚的掌声 ， 幸福的笑声实在让朕感动！在朕辛勤的领导下 ， 你们能够有饭吃 ， 有工做 ， 这真是上下同心 ， 幸福未央啊！”一一这些台词都是即兴临时乱编的 。 他继续说 ， “在我50大寿的时候 ， 你们要好好庆贺一番 ， 让全世界看看我们敝国的繁荣！我爱子民 ， 子民爱我！现在请大家跟我一起说 ， 我爱子民一一这也是陈子曰临时想到瞎编的 ， 没想到效果不错 。 “我爱子民一一”国王说 。观众也一起说一一我爱子民 。国王又提高了声调 ， “子民爱我一一”“一一子民爱我 。 ”台下的声音也更大更整齐了 ， 接着是一片欢笑 ， 拍桌子 ， 跺脚 。国王用手势压住了喧哗：我们专门从英国请来了两位服装大师 ， 他们要为朕打造一套最现代的时髦服装！下面请两位大师登场！两位大师 ， 肖舰和刘永东上场了 。 他俩头戴圣诞老人的尖尖帽 ， 腰上扎着一根破绳子 ， 装作委委琐琐的样子上场了 。底下一片笑声 。“大王 ， 我们的手艺绝对是天下无双的！“大王 ， 我们给您做的寿衣也绝对是天下无双的！一一下面笑得更厉害了 。甲说 ， “大王 ， 我们的料子是从天国进口的 ，乙说 ， ”大王 ， 您的身子也是天下最美的！大臣孙志浩在一边站久了 ， 说 ， “少费话 ， 快给我大王做寿衣！一一”他自己说着 ， 自己都笑得弯下了腰 。肖舰和刘永东 ， 这两个裁缝挤眉弄眼 ， 又是量 ， 又是裁 ， 又是缝一一他俩表演得特别好 ， 底下一阵阵的笑声 ， 连台上的人都笑起来 。 国王哈哈地笑 ， 成了满意 。 大臣喝喝地笑 ， 成了奉承 ， 两个裁缝嘿嘿地笑 ， 成了狡诈一一效果真不错 。“大王 ， 浴衣做好了 。 ”刘永东说 。 “不是洗澡的浴衣 ， 是用玉石做的金镂玉衣！”肖舰连忙补充 。“请君入瓮 ， 着装一一“大臣孙志浩拿出一块床单 ， 两个裁缝撑着 ， 国王在里面换装 。猛地一抖床单 。 只见陈子曰光着身子 ， 只穿一个裤衩 ， 斜披着长长的白色纸巾作绶带 ， 头上依然戴着那个纸皇冠 。一阵哗笑 。游行开始 。 几个人口里唱着”鬼子进村”的乐曲“噹一噹噹 ， 噹噹一噹噹” ， 两个裁缝尾随着皇帝在后面假装拉着新装一角 ， 绕场一周 。这时扮演孩子的崔永直上场 ， 他鼻子上贴了个红色乒乓球 。 他指着游行队伍大声说 ， ”皇帝没有穿衣服！一一”大臣孙志浩连忙过来说 ， “你长这么大了 ， 怎么还讲真话！”说着就去捂他的嘴 。 这话还是被皇帝听见了 ， 他大喊 ， “什么？你再说一遍！“那孩子崔永直大胆地又说了一遍 ， “皇帝没有穿衣服！” “啊！”一一随着皇帝的一声大喊 ， 全场静止 。 扮皇帝的陈子曰双手捂住自己的裤裆 。 扮大臣的孙志浩去捂孩子的嘴 。 两个裁缝高举着手做出绝望挣扎的夸张表情 。效果非常好 。 观众席上是长时间的笑声掌声 。 这最后的定格是导演肖舰的得意之笔 ， 他说是学习果戈理戏剧《钦差大臣》的创意 。后面是一段男生《水兵舞》 ， 虽然跳得不咋样 ， 但先由拘谨到认真 ， 又到自嘲 ， 再到放松 ， 搞怪 ， 也引得大家开怀大笑 ， 鼓掌欢呼 。节目进行到一半的时侯 ， 姚通途宣佈抽奖开始！锣鼓一阵乱敲 ， 把气氛再一次推向高潮 。 乐语把装满礼品的大筐子摆到教室中央 ， 姚通途双手捧着装满折叠小纸条的手鼓 。 折叠的纸条上写着号码 ， 对应着大筐中礼品的号码 ， 大家先拿纸条 ， 再拿礼品 。这时 ， 每个人都在想 ， “我的礼物会落在谁手里？而我又会得到什么礼物？谁的礼物？”陈子曰和大家一样 ， 他也是这样想 。 他送的礼物很简单 ， 但又是精心挑选的 ， 是装在一个信封里 ， 里面是薄薄的一个小纸袋 ， 那是一套文革时的纪念邮票《白毛女》 ， 面值才8X4=32分钱 。 他集邮 ， 他觉得这个礼物精美不俗 ， 礼轻情谊重 ， 随着年代增长它还会增值 。 他在关注谁拿到这个小信封 。 他也在想 ， 我又会得到谁的礼物呢？陈子曰抽到的是17号 ， 17号是一个白色的大纸盒 ， 比讲台上的粉笔盒要大一些 。 这时人们都在跑动着 ， 喧哗着 ， 激动地看自己的礼物 ， 看别人的礼物 ， 问是谁送的礼物 。 陈子曰没有急着打开自己得到的 ， 他在看谁领到他的信封 。大筐里只剩下五六件礼物了 ， 那个信封还是斜靠在筐边上没人动 。”大家快来领礼物呀！谁还没有领？再不领 ， 好的都被别人领完了！再不领就都是我的了！“姚通途一边笑着 ， 一边大声地吆喝着 。”我来抽一个吧 。 ”乐语说着在剩下的纸条里拨拉了几下 ， 拿了一个 。 ”“多少号 ， 多少号？”几个女同学凑了上来 。“22号 。 ”“22号是哪一个礼物？”嘴快的乔玲珑拿着纸条两步就到了筐边 。 “是一个信封哎！打开来看看 ， 不会是一封情书吧！”女生们笑着 。“打开吧 ， 看看是什么 。 ”乐语看上去有一丝羞涩 ， 一丝奇怪 ， 她不知这薄薄的信封能装什么礼物 。 但她很安静 。“你的礼物 ， 还是你开封吧！”乔玲珑笑着把信封递给乐语 。乐语轻轻地拆开信口 ， 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塑料袋 ， 拿出了那套邮票 。“哟 ， 不错唉 ， 这邮票很值钱呢！比我的好！哎 ， 乐语 ， 你喜不喜欢？要不然咱们换换吧！“乔玲珑急着说 。旁边的江弱水说 ， ”人家得的礼物 ， 怎么能随便和你换呢？说不定牵出一段姻缘呢！”江弱水一边说一边笑 ， 她是在开玩笑 。”我也是开个玩笑嘛 ， 你就当真呀！”乔玲珑说着把装邮票的小袋递给乐语 。看了礼物 ， 乐语似乎很高兴 ， 她啥话也没说 ， 找她的书包 ， 小心翼翼地把信封夹在一本书中间 。这一切 ， 陈子曰都仔细地看在眼里 。 他看到是乐语收到他的礼物 ， 小心地放入书包 ， 心中有一丝异样的从来没有过的情感 ， “我的礼物被她收到了 。 ”他看到乔玲珑似乎对她自己得到的礼物不满意 ， 那是一只女孩的发卡 。后半场的节目是什么？陈子曰心思已经不在这里 ， ”说不定牵出一段姻缘呢！”这句话在他脑中回荡 。 陈子曰并没有认真注意过乐语 ， 从来没想过这事 。 此刻他想集中精力看节目 ， 热闹 ， 娱乐自己 ， 他努力把那句话从脑海中赶出去 ， 可是挥之不去 。后半场的节目有些什么？他记得有一个节目还有些印象 ， 那是双簧 ， 由段志高和牛得福表演 。 他俩一人爬在另一人后面 ， 一人说方言 ， 一人做动作 ， 很搞怪 ， 很好笑 ， 就像海底爬出来的一只大乌龟 ， 惹得大家笑声不断 。在节目间隙 ， 陈子昂打开了自己得到的礼物 ， 是一只精彩的民间布老虎 。 红色的虎 ， 黑色的手工缝边 ， 黄色的花纹 ， 小小玻璃珠的两只黑眼睛 。 回到宿舍他才知道 ， 这个礼物是周大海送出的 。 陈子曰后来也没敢问 ， 这只布老虎是买来的 ， 还是谁做的？这只布老虎一直到现在还在陈子曰家中的橱柜里 。 顺便说 ， 那套32分钱的《白毛女》邮票 ， 在陈子曰去读博士最需要钱的时候 ， 陈子曰经乐语同意把它拿出去卖了 ， 卖了600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