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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分子＂是什么人？ 什么是知识分子( 二 )


在科学意义上讲到"真" ， 首先是讲合乎事实本相 。一个命题或一种认识是真的 ， 等于说它所说的是事实 ， 这一点在奥斯汀和斯特劳森关于事实和真谛的争辩中双方都通过很多例句加以解释  ， 而且也可以验诸日常语言 ， 我们不必反复 。没有哪种文明竟敢疏忽事实意义上的真谛 ， 但西方文明对事实有一种特殊的重视 。据怀特海视察 ， 西方文明有三个重要起源；希腊、闪族、埃及 ， 这三种文明都特殊强调事实或就事论事（the matter-of-fact） ， 虽然它们重视的意义各自不同。
不过 ， 单纯事实的知识不算科学真谛 。关于事实的知识是互相分别的知识 ， 从关于此一事实的知识不能推断关于彼一事实的知识 。关于事实的知识不是在关于事物的整体中获得懂得的 ， 我们不知道前因效果 ， 因此只是零碎的、局部的知识 ， "一知半解" ， 希腊人称之为doxa 。与doxa相对的 ， 是episteme ， 从古希腊始 ， 只有episteme ， 或有组织的知识 ， 才是科学 。
在某种意义上 ， 任何知识都在必定的组织之中 ， 就像人天生在社会中一样 。社会是一种组织 ， 一种自然的组织 ， 我们天生就在社会中而无需参加社会 ， 所以 ， 说到某人参加某个组织 ， 当然是说一般社会组织之内的某种特别组织 。参加组织的人 ， 受到一般人不受的束缚 ， 同时具有一般人不具有的力气 。
束缚和力气是同一个硬币的两面 。在一个知识系统里 ， 各个片断的知识互相支撑 ， 互相作证 。零碎知识是通过逻各斯或逻辑获得组织的 。论证就是引用原不相关的知识使之互相支撑 ， 从而培养了科学 。你一眼看出等腰三角形的底角相等 ， 你的意见是准确的 ， 但这不是几何学 。几何学请求你证明这一点 。在几何证明中 ， 不同图形所含的各种事实通过一些原理组成了一个体系 。所以 ， 科学的真谛既包含对事实本相的懂得也包含逻辑关系 ， 或更确实说 ， 科学是由逻各斯组织起来的关于事实的知识 。
传说毕达哥拉斯发明了勾股定理后 ， 师生极为高兴 ， 大张宴席加以欢庆 。这事值得庆贺 ， 不在于勾股定理本身有多主要 ， 但它体现了毕达哥拉斯他们赋予论证的位置。科学的实质是论证 ， 所以 ， 逻辑关系或数理关系 ， 虽然我们通常不问是不是"真"的 ， 然而依照柏拉图主义  ， 逻辑关系或数理关系（2＋2＝4之类）却是真谛的范例 。对比之下 ， 中国的第一位思想家 ， 孔子 ， 在很大水平上根据历史和传统来增强其主意的正当性 ， 中国可以说从未发展出柏拉图主义 ， 从未强调过以数学为范例的科学真谛 。
你看一眼等腰三角形就知道两个底角相等 ， 那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对这加以证明呢？彷佛我们只是白白多绕了几段路到达的却是同一个目标地 。的确 ， 只有经过论证的知识才获取科学知识的资历--与贬低论证的禅宗正相反对-- ， 因此 ， 科学是由间接知识组成的系统 。但是 ， 论证的结论不是直觉的同语重复 ， 论证进程不是外在于结论的门路 ， 论证本身构成了知识的一部分 ， 论证的结论是一种不同于直觉的知识 。论证依附事实和逻辑 ， 这些事实和逻辑是可以独立加以检验的 。尤其是 ， 这些事实和逻辑本身解脱了特定时空的限制 ， 因此不仅可以用于这一特定事件得到这一特定结论 ， 而且可以运用于其它的案例 。我们并非没事找事 ， 非要绕一个圈子到达可以直接知道的事情 。如果始终依附直觉 ， 没有发展出几何证明的技巧 ， 我们不会发生几何学 ， 不会发生非欧几何、流体力学 ， 不会建造飞机和卫星 。通过直接认识到间接认识的改变 ， 我们的世界无穷地扩大了 ， 一直扩大到星云、夸克和基因 。
科学精力十六、七世纪在欧洲兴起 ， 那时科学是一种解放的力气 ， 法伊尔阿本德把当时的科学思想称为"许多相互竞争的意识形态的一种"  ， 而当科学成为主导的意识形态 ， 我们就称之为科学主义 。我以为可以从三个方面概括科学主义 ， 一 ， 科学是整体的真谛 。二 ， 科学是肯定不移的真谛 。三 ， 科学是普适的真谛 。虽然我没见到哪位论者持有绝对科学主义的立场 ， 但很多阐述含有科学主义的某些特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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