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地搞建设,劣地搞农业?基本农田怎么办( 二 )

好地搞建设,劣地搞农业?基本农田怎么办
2019年10月28日 , 豫北某县 , 基本农田中出现“挖坑种树造景”现象 , 该地块还竖立着土地整治标牌 冯大鹏 摄为造绿化景观 , 基本农田也常常挪作他用 。 2019年数月间 , 豫北某县以廊道绿化名义 , 在长城大道南侧农田上挖出1公里左右长度的方形深坑 。 半月谈采访人员现场看到 , 一些农田机井、排灌沟渠被人造微景观包围 , 与一旁的农田分隔 , 排灌沟渠支离破碎 。 据当地国土部门编制的“永久基本农田保护图”显示 , 廊道绿化带下就是基本农田 。半月谈采访人员驱车沿郑民高速行驶 , 在豫东某县随机采访时发现 , 一片千余亩的农田中大量的树木半死不活 , 树林间杂草丛生 。 一宋姓村民告诉半月谈采访人员 , 小麦还发青的时候 , 他家6亩地就被推掉 , “都是种小麦、大蒜的好地 , 我不同意租赁也没办法 , 领导说是要种树” 。这片土地被政府以1000元一亩的价格租赁 , 约定租赁期限十年 。 多名村民向半月谈采访人员展示了政府颁发的《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证》 , 显示该土地性质为基本农田 。北方某平原县自然资源局负责人坦言 , 尽管国家出台“禁止任何单位和个人占用基本农田发展林果业和挖塘养鱼”等基本农田“五个不准”的刚性条款 , 但因当前地方忙于脱贫攻坚、农村农业结构调整、国土绿化等任务 , 基本农田被占为他用的情况屡禁不止 。加大政策精准引导 ,实施精准补贴制度基本农田占为他用 , 在部分地区初显后果 。 西南某地级市因农田改种水果 , 2019年粮食种植面积为4121万亩 , 比上年减少82万亩 。某产粮大村村委会主任说:“现在从镇里到村里 , 大会小会都在强调要保住口粮田 。 但现实中 , 动员农民保住基本农田很难 。 有一次乡镇大会上 , 我提出‘产粮区农民要保住自己的口粮田’ , 当场就有村民说我的思想太落后 。 ”一名乡镇三农服务中心农技站负责人说:“应确保一些好地不要种果树、茶树等经济作物 , 一些边角地等可适当允许种 。 但现在没有人或部门来处理这件事 。 ”多名基层干部呼吁 , 尽快出台政策 , 对不改变土地耕作层、不影响耕种的一年生经济作物调整行为 , 予以准许;对改变土地耕作层 , 影响耕种的行为 , 视为非种植行为 , 不予补贴 , 对违法行为进行制止 。基层干部建议 , 尽快实行精准的农业补贴 , 对未实行耕种的土地承包者可考虑不再补贴 。 同时 , 加大地力保护补贴 , 对承担耕地保护任务的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新型经营主体和农户给予奖补 , 改善流转土地中的水、路等条件 。此外 , 专家还建议 , 对公路等线性工程项目按指标进行规划 , 预留好占用面积指标 , 项目落地时 , 核减区域面积指标 , 再根据实际情况上图 。 按照基本农田调整补划要求 , 并结合第三次全国国土调查 , 对划定不实的情形进行调整补划 , 对乱占乱用基本农田的坚决制止 。三问数据失真打架 , 制度缺失监管弱在最严格的耕地保护制度下 , 基本农田划定、使用的乱象仍未杜绝 , 究其原因 , 既有政策制度设计上的缺陷 , 也有监督管理上的松懈 。“不知情”凸显基本农田管理三大弊病在18亿亩耕地红线中 , 有近15.5亿亩的永久基本农田 , 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能改变其用途 。 但半月谈采访人员发现 , 部分基本农田已经改变用途 , 主管部门却表示“不知情” 。——统计失真 。 南方某村在上个世纪还被称作粮食基地 , 但近期半月谈采访人员进村看到 , 道路两旁的大片良田里都种上了茶叶 。 村支书坦言 , 统计时 , 虽然该村上报有3500多亩耕地种水稻 , 实际上只剩下五六百亩劣等田 , 并不适合种粮 。近年来粮价下跌 , 一些边角地块的农田抛荒或改种茶、果、林等现象并不少见 , 但这些田块仍按照种植粮食上报面积 。 “知道这么个事 , 但没法统计 , 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 ”问及当地有多少基本农田种了茶树、果树 , 某农业大市的相关干部均如此回答 。有干部透露 , 大家都是明着干、不说破 , 有的地方甚至将此种路径作为乡村产业振兴的重要抓手 。 一名县国土资源局副局长说 , 按照规定在基本农田上发展林果业肯定违法 , 但因为涉及群众增收问题并未实际追究 。好地搞建设,劣地搞农业?基本农田怎么办
2019年4月17日 , 河南省漯河市某区因修路将一片小麦地强推 。 农民手中的“红本本”显示该地块为基本农田 , 但农业农村局的章随后被自然资源部门否认 冯大鹏 摄——数据打架 。 华东某县基层干部反映 , 当地发展林果业的基本农田在统计时也被划为林地 , 但并未从基本农田里剔除 , 基本农田和林地的统计有较大面积交叉 。“在近期的一次自然资源审计中 , 林业局和自然资源局数据一比对 , 发现耕地和林地重合面积达到了6.8万亩 , 其中多数是基本农田 。 ”某县自然资源局局长估计 , 如果把长期抛荒的田和已经变成鱼塘、茶园、林地的田都筛除掉 , 耕地面积可能要减少15%以上 。部门之间的数据不统一 , 有时还造成基层执法冲突 。 如2019年4月 , 中部某镇政府在未与村民提前商议的情况下 , 将村民的上百亩麦田强行推毁 。 对于这片土地是否为基本农田 , 当地农业和自然资源部门各执一词 。 “大红章子都盖着呢 , 却保护不了我们的权益 。 ”一名小麦被毁的农民感叹 。——上严下松 。 中部某省一合作社理事长流转的2800亩土地上 , 近年来已经陆续添了十几个坟头 。“一些农户家人去世后 , 就葬在自家的承包地上 。 ”这位理事长说 , “基本农田按规定不能埋人 , 但这些你都没法和村民理论 , 村里、乡里、县里都不管 。 ”虽然国家对基本农田划了红线 , 但这位理事长透露 , 实际基层抓得不严 。 “平时建个小型养殖场什么的 , 村干部表个态就建起来了 , 有的都不去国土部门办手续 。 ”核查难、操作难、执法难对于基本农田的管理工作 , 基层干部也有不少苦衷 。一些干部认为 , 当前统计制度存在缺陷、政策设计不完善 , 导致基本农田使用数据失真 。 一名农调队副队长透露 , 现在不少基层统计员素质偏低 。 “有的统计员连基本的责任心都没有 , 甚至发生‘1+1不等于2’的错误 。 ”南方一产粮大县的农业农村局相关负责人说 , 农业部门统计粮食播种面积 , 都是由村一级开始 , 由下至上层层上报数字 , 上级部门再抽查核实 。 “主要复查方式也只能是眼看、口问 , 如果一片80亩的田 , 基层说有100亩 , 复查人员也很难辨明 。 ”“基层将粮食种植面积数据上报后 , 往往没有上级部门下来认真核查 , 也没听说有人由于数据问题被问责 。 ”中南某市农业农村局一名干部表示 。法律政策“有原则、没细则” , 使得基本农田保护缺少可操作性 。 一名国土资源监察支队的干部说 , 比如明确禁止种苗木 , 但没有相应处罚的条款;基本农田抛荒后 , 承包权要收回集体所有 , 但实际操作几乎行不通 。还有的干部反映 , 虽然有禁止其他进行破坏基本农田的活动、不准进行破坏耕作层的经营活动等规定 , 但具体细节目前都难以界定 。“一些农田被偷偷挖沙 , 或者种草皮 , 实际上耕作层是减少了 。 但是减少多少算破坏农田?原来的耕作层有多厚?因为没有家底、没有标准 , 破坏的行为就难以界定 , 基层没法执法 。 ”华东地区一名自然资源局干部表示 。另外 , 基层执法力量明显不足 , 对一些轻微违法现象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一名县级国土执法人员告诉半月谈采访人员:“一个县市只有5名国土执法人员 , 连执法用车都十分困难 。 以这样的配置巡察3000多平方公里 , 常常是发现违法行为 , 只能劝告 。 ”某国土监察部门执法人员说:“占用基本农田建房子、搞开发的现象 , 现在肯定是一个都不会放过 。 但农民修坟头、种果树什么的 , 真是没法及时跟进 。 即便发现了 , 往往也是法不责众 。 ”守住红线亟需现代管理、科学引导目前第三次全国国土调查已经启动 , 特别要求各地政府实事求是地上报 , 提出“宁要数据真实性 , 不要前后一致性” , 不少基层干部大受鼓舞 。中部省份某自然资源局局长表示 , 如果相关规定能够贯彻执行 , 抛荒田、鱼塘、茶园、林地变身耕地等历史存量问题应该能够得到初步解决 。 但近年来刚刚抛荒或改种的农田如何判断土地类别 , 以及未来新出现的土地类别变化如何能够及时更新 , 还需要中央出台更明确的政策 。一些统计部门干部呼吁 , 利用遥感、测绘、地理信息等技术 , 提升统计技术水平 , 加强统计部门和自然资源部门、农业部门之间的合作 , 实现部分数据共享 , 提升统计数据的准确性 。针对部分省区市多年来相关部门数据不一致 , 业内人士认为 , 应按照新的统计法尽快调整 , 使统计数据更精准、更具指导性 。另外 , 专家表示 , 只有让广大群众真正认识农村大有可为 , 农业大有发展 , 真正尝到农业发展带来三产繁荣的甜头 , 永久基本农田保护战略才能真正深入民心 。中国经济粮食学会副会长程国强建议 , 提速粮食生产管理方式的现代化 。 一方面 , 要用现代的信息技术进行测产和估产;另一方面 , 要改善农业基础设施条件、加强高标准农田的建设 , 调动粮食主产县农户爱惜农田、保护农田的积极性 。来源:《半月谈》2020年第3期(采访人员:林超 冯大鹏 侯文坤 何伟 邵琨 | 编辑:徐希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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