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诞辰110周|最资深“钱迷”眼中的“钱锺书”( 二 )


但是王先生对此并不满意,一直希望增补。2019年底到2020年初那段时间,他身体状况欠佳,深受头晕之苦,完全无法动笔,但待身体稍一好转,便又坐在书桌前展开研究与写作。一直到2020年7月,王先生增写了数万字内容。最醒目的是两篇万字长文:《自序:走进“钱学”——兼谈钱锺书与陈寅恪学术交集之意义》,1.2万字,除了交代此次成书缘由外,更以强健的笔力和清晰的学术思辨,分析了钱先生与陈寅恪先生之间五个学术观点的交集,并从这个角度切入探索钱先生的学术体系,指出“文学是‘人学’,必然与各个学科发生关联,因而,单纯地从文学到文学的研究路线是不足取的,必须同时进行交叉学科的研究,但最重要的,必须坚持文学的本位……不能让其他学科代替文学研究本身,这是贯穿钱锺书先生全部著述的一个‘系统’”。这样有力的文字一面世,即受到学术界的重视,即如陈引驰教授所言:“这次新写的序言谈钱先生与陈寅恪先生学术观念的关系,触及的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大问题,很了不起!”
另一篇《读〈容安馆札记〉拾零四则》,1.3万字,是王水照先生近年来反复研读《容安馆札记》的心得,此前未及成文,借这次成书的机缘,他“逼迫”自己写了出来。要知道,王先生不用电脑,这几万字都是他一笔一画写出来的。
王先生在自序中说:“这次编集,除了文字的修订外,我新写了此篇《自序》《读〈容安馆札记〉拾零四则》及两则附记。”这是择要的说法,实际上还有不少散于全书各处的增补。零散的就不提了,这里介绍几篇较长较重要的。
为《〈宋诗选注〉的一段荣辱升沉》增写的附记,补充交代了日本学者小川环树先生于1959年4月在京都大学《中国文学报》上发表为钱氏“平反”之书评的前因后果,词学大家龙榆生在其中可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为《〈正气歌〉所本与〈宋诗选注〉“钱氏手校增注本”》增写的附记,进一步分析了钱先生不选《正气歌》的原因,对照大力推崇《宋诗选注》一书的小川环树却对《正气歌》“大选特选”,阐述自己这些年对此事的探究与理解。
《钱先生的两篇审稿意见》一文中,原本只是分段引用了钱先生审稿意见中的话,此次则新增两篇审稿意见全文,附在文后。顺便提一句,对此王先生一直很犹豫,最后在我们再三劝说下,考虑到原文件系工作性质的公函,且是纯粹的学术探讨,才同意全文公开。其中一份审稿意见因当时用圆珠笔写于薄纸上,年久漫漶,王先生怕我们认不清,特地工工整整地抄了一遍。第14页所附钱锺书先生1984年12月信函,情况也与此类似。
日本早稻田大学内山精也教授是宋代文学研究领域卓有成就的学者。1988年,他到复旦大学进修,跟随王水照先生学习宋代文学。此前,他在日本已与若干同道学人一起从事《宋诗选注》翻译工作,到沪后就与王先生做了一次关于《宋诗选注》的对话。钱锺书先生看到了这篇《对话》,在信中表示“奖借过量,益增惭悔”,这当然是他一贯的谦辞,但应该确是比较满意的,所以同意内山精也到他家中拜访,畅谈许久,并留下了珍贵的合影,即此次收在书中的第219页的照片。此事的前因后果,王先生原在《钱锺书先生的闲谈风度》一文开头有过简单介绍,此文发表时,自需一个冒子,既是引起全文,也是交代前情;但收进书中时,因全书均围绕钱先生,故不再需要这个冒子了。我便建议王先生把这一段移作《对话》一文的附记,王先生采纳了这个建议,但认为直接移过来不够妥帖,遂在吸收原先文字的基础上补写附记,将事情交代得更全面。他的精细缜密,于此亦可见一斑。
一张张拍照传校样
除了新增大量内容外,王水照先生逐字逐句审阅了全新编排过的书稿。本来每次书稿有进展,或是王先生有什么新材料要交代,都是我到学校或他的住处送、取;但随着新冠肺炎疫情的肆虐,各个小区封闭。春节前,我把一校样送到了王先生住处,没想到当王先生看完校样时,我却不能去取了。那怎么办呢?起初试过电话沟通,但因修改得太多,这样要讲很久,还容易听差记错,并不可行。最后采取的办法,是逐页拍下来,再用微信发给我。86岁的王先生,虽然一向与时俱进,也早就有了微信,但说实话用得并不多,毕竟看手机伤眼,所以我一般也尽量把材料打印出来送去,减他负担。但这时实在没有办法,逼得王先生使用微信的频率大幅提升。一校样比成书篇幅少一些,但也有200多页,老先生硬是逐页拍照后发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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