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顶珠峰的中国盲人登山者:我看不见世界,希望世界看见我( 二 )


长大后 , 18岁的张洪揣着父亲给的几百元钱 , 独自去城市闯荡 , 可21岁 , 当他遇到妻子夏琼准备开始新生活后 , 青光眼发病 , 张洪双眼致盲 。 失明后 , 张洪数次想自杀 , 但最终在夏琼的帮助下走出阴霾 , 这个新组建的家庭最终在拉萨找到落脚之处 。
来到拉萨前 , 张洪在上海和老家成都都经营过诊所 , 但他的目标是进医院、朝九晚五 , “过正常人的生活 。 ”
可普通医院的门槛不出意料地横亘在张洪面前 , 直到在成都遇上西藏大学附属阜康医院的负责人 , “一个大雨天 , 我们在路边站着 , 我感觉到他两次弯下腰去帮助清洁工捡东西 , 可见他是会为别人着想的人 。 ”
小小善举击中了张洪内心 , 他挤上火车来到拉萨 , 在近40岁时成为了该医院的理疗师 。
业余登山活动在这时进入张洪生活 。 一开始 , 他只是想为孩子树立榜样 , 可了解到美国盲人登山家埃里克·韦恩迈耶在2001年成功登顶珠峰后 , 珠峰也成了他藏在内心深处的梦想 , “梦想要有 , 万一实现了呢?”
他一边自我调侃 , 一边开始行动 , 在2019年和强子搭档登顶7546米的慕士塔格峰前 , 张洪已经在其他登山者的帮助下成功登顶6010米的洛堆峰、7050米的卓木拉日康 。
慕士塔格峰 , 强子用登山杖牵着张洪 , 靠上抬、下压、左右摆动登山杖的方式给予动作提示 , 这一幕总会让张洪想起牵着父亲和叔叔走在田埂上的童年 , “很清晰 , 但很难描述 。 ”
两年后 , 张洪带着别人眼中“说说而已”的珠峰梦想找到强子 , 看他的体能状况 , 强子觉得“有备而来” 。
张洪早习惯为珠峰“时刻准备” , 每天跳绳、跑步之外 , 他还坚持负重30公斤爬12层楼10遍 , 不仅增加肌肉的重量与体积 , 还极大地改善心肺功能 , 以便更好应对高寒、高海拔的恶劣环境 。
但强子清楚 , 张洪缺乏对不同地形、地貌的概念 , 他之前的攀登经历很难应对一座全新山峰带来的挑战 , 尤其是珠峰 。
因此 , 出发前 , 少不了有针对性的登山课程和体能训练 , 包括穿戴调试装备、上升、下降、转换、跳跃、不同地形的通过、攀岩、攀冰、通过障碍、过梯子、高山病预防、自我保护等 。
因攀登者是张洪 , 众多环节考验的更是团队和他的默契 , “往11点方向跨30公分” , “30公分”是多少?强子和张洪必须通过反复训练达成共识 。 可在昆布冰川拉练时 , 分歧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
【登顶珠峰的中国盲人登山者:我看不见世界,希望世界看见我】要攀登珠峰 , 昆布冰川是第一道门槛 。 4月底的昆布冰川 , 随时会有冰块掉落 , 甚至两侧还会有悬冰 , 因此需要快速通过 , 冰崩后的碎冰 , 连续不断的梯子 , 几乎垂直的冰壁、高低不一且宽度不等的裂缝四伏危机 , 强子一边用语言形容实际地形 , 一边发出“跨30公分”的指令 , 但好几次 , 张洪的步子都会比约定的更大 , 裂缝条条相接 , 跨多了就会掉入另一个危险 。
对此 , 强子会感到恼火 , 在他看来 , 张洪还没形成肌肉记忆 , 可他没有意识到 , 张洪增加的几公分来源于在黑暗中本能生成的逻辑:“说30公分 , 我想50公分就会不会更安全一些?”
昆布冰川 , 还有架设在冰裂缝上的梯子 , 斜上的 , 斜下的 , 稍有不慎就会坠进深不见底的冰裂缝 , 张洪看不见深渊 , 但四周的声音都会加重他内心的恐惧 , 他只有把注意力集中到强子的指令上 。
强子盯着冰爪和梯子的接面 , 不断喊着让张洪调整位置 , 大量冷空气灌进嘴里 , 他止不住咳嗽 , “十几个小时就没不说话的时候 。 ”
回忆这段 , 强子正在加德满都休整 , 但嗓子依然沙哑 , 他记得 , 昆布冰川有很多路线雪桥很窄而且弯曲 , 无法同时通过两人 , 自己只能扯着嗓子喊方向 , 张洪则挂上路绳小步前行 , “张洪只要一脚踩空掉下去 , 挂在路绳上的所有人也会被坠下去 。 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 ”
第一次通过昆布冰川到1号营地 , 团队用了15个小时 , 而第二次比第一次节省了3个小时 。 张洪的记忆里埋下了“恐怖冰川” , 只要闻闻气味 , 他就能迅速辨别是冰川还是雪地 , “雪地有腥味儿 , 冰川寒气太盛 , 十分刺鼻 , 这个味道我永远都忘不了 。 ”
雪山上 , 嗅觉的作用并不突出 , 几乎张洪所有的判断都来自听觉 。 “向导在前面 , 我踩着他们的脚印走 , 可以节省体能 。 ”
张洪可以听出向导的鞋踩在什么位置 , 还能辨别踩的是新雪还是已经成熟的路线 , “踩扎实的雪再踩上去声音像咬了口薯片 , 而新雪则很散 , 不注意听 , 不是那么容易捕捉到 。 ”张洪记得 , 有几次自己没注意听 , 直接撞到前面人的背包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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