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顶珠峰的中国盲人登山者:我看不见世界,希望世界看见我( 三 )



登顶珠峰的中国盲人登山者:我看不见世界,希望世界看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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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洪成功登顶珠峰 。 放记录供图
蒙上眼睛才知道
“足够自律 , 不抽烟、不喝酒、爱运动”强子印象里的张洪 , 从行动上“完全看不出他有视力障碍” 。 直到一次下楼跑步 , 他看见张洪对着墙原地跑 , 不禁好奇:“你怎么在这儿跑?”张洪坦言:“我跑不出去” 。
此后 , 强子跑步时会拿个铃铛;吃饭会为张洪夹菜;为减少和冰壁接触撞伤 , 给他准备了摩托车专用护膝;徒步至4900米的罗波切 , 形态各异的雪山环绕 , 强子不时用手抓住张洪的登山杖指向某个方向 , 向他耐心讲解各个雪山的形态;在大本营 , 一根专门为张洪打造的绳子也串联起餐厅、他的帐篷和独立卫生间;还有一个专门搭设的4号营地 , 提供物资保障 。
可强子发现 , 张洪依然焦虑 , 天气预报、同行消息 , 能被他听到的信息不少都能触发他的焦虑 , 而自己很难捕捉到张洪焦虑背后的真正原因 。
“钢铁直男”张洪和强子默契地用了同一个词形容彼此 , 他们很少聊登山之外的话题 , 信任几乎都在摩擦和磕碰间建立 。
最强烈的一次争执发生在罗波切东峰攀登训练时 , 张洪在下降时 , 俩人没配合好 , 张洪的头磕到了冰壁上 , 即便戴着头盔 , “当时心里也很难受” , 他质问强子:“那么危险的训练 , 到底有没有必要?”
但在强子看来 , “必须通过这样前期的训练 , 才能让你的攀登状态能和珠峰相匹配 。 ”争吵过后 , 他们两天没有说话 。
记录整个登山过程的还有纪录片导演范立欣的摄制组 , 眼见尴尬氛围蔓延 , 范立欣建议强子蒙上眼睛跟随夏尔巴走一趟冰川 。
“黑暗里 , 无比漫长 。 ”强子坦言 , 在这片熟悉的区域 , 5分钟的路他走了20分钟 , 出了一身汗 , 体能消耗明显 , 内心“没有指望” , “唯一指望的就是我的向导 。 ”
睁开眼睛的瞬间 , 强子立刻懂了张洪攀登时真正面对的是什么 , “在黑暗中没有终点” 。 此后 , 张洪明显感到 , 强子和自己交流时“耐心了不少” 。
“对张洪而言 , 他信息搜集有限 , 自然就缺乏安全感 。 ”为了解珠峰大本营 , 强子带着张洪用手去触摸周边环境 , 为了解夏尔巴人的辛苦 , 会让他去背一下物资的重量 , 为让他知道外面的天气 , 一句“天气不好”不能说明问题 , 要让雪花打在他脸上 。
“一方面有了缺陷 , 其他就要更细心了 。 ”张洪觉得冷暖的人情 , 常常直击他的内心 , 强子的变化就是其中之一 , “我意识到 , 他在背后默默做了很多努力 , 但没跟我说太多 , 我以前习惯了别人要按照我的节奏 , 容易把关注点放在自己身上 , 可能因为长时间看不见 , 潜意识里总觉得我应该得到什么样的关注 , 所以没有考虑对方的立场 。 ”
张洪坦言 , 这种潜台词也会存在于很多残障人士的内心 , “当时想登珠峰 , 就想让中国的残疾人感到鼓舞 , 我们很多还是被照顾的对象 , 能走出来、立在社会中的是极少数 , 很多时候 , 我们是自己把障碍扩大、能力缩小了 , 其实 , 我们并非弱势群体 。 ”
在强子看来 , 登山像一个课堂 , 在高海拔的极端环境下 , 人性里的优点和弱点都会被放大 , 但和其他人相比 , 张洪登山不是为了看好风景 , “而是为了登他心里的那座山 。 ”
因此 , 有个问题张洪没在山上提及 , 回到加德满都时借着酒劲才问到:“张洪 , 如果你这次没有登顶 , 你会怎么办?你还会继续吗?”
这样的问题 , 强子在山上问过其他客户 , 但对张洪 , 他始终没有开口 , 不是因为张洪总被他感知的焦虑 , 而是“他登山的意义比普通人更大 , 更不容易 , 这么问不忍心 。 ”
“没登顶就等一两年 , 不着急 。 ”张洪回答得十分坦然 , “反正登山都一样 , 不管雪面还是冰面 , 都得一步一步走 , 永远不能贸然跨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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