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被智能手机“淘汰”的老人们,开始自救( 二 )


在学生们眼里 , 老师张明兰“特别能干” 。她的能干是被逼出来的——这些年来 , 她几乎没人可以依靠 , 事事只能依赖手机 。
1990年 , 儿子还在上初中时 , 张明兰离了婚 , 便没再成过家 。2005年儿子结婚 , 儿媳不愿意跟她同住 , 她搬出来自己租房子 。前后搬了十几次家 , 直到搬进现在两室一厅的小公寓 , 才算暂时安定下来 。儿子一家与她很少来往 , 一年最多在年三十的中午或她生日见上一两次 。
一个人过 , 她拿出大把时间学习 。遇到不认识的字 , 就查新华字典;不懂电脑 , 就去上课、买书、看光盘;往后不会的东西 , 就求助电脑 , 再后来是手机 。她每天花五六个小时在手机上 , 听说或看到新的软件 , 都下载下来自己琢磨 。如今 , 打车、购物、看病、搬家 , 她都求助于手机 , 只有早些年膝盖做手术和去年出车祸时 , 必须全身麻醉 , 才找来儿子签字 。
张明兰腿脚不便 , 左腿膝盖弯不了 , 下楼梯只能倒着走 , 双脚跟腱也短了一截 , 如果不穿有跟的鞋 , 就会朝后仰倒 。家里备了架轮椅 , 她想着 , 要是以后腿脚更不灵便 , 就能用上轮椅;至于吃饭买菜 , 可以网购外卖 。
“我妈没手机活不了” , 之前住养老院时 , 儿子专门给她送来了充电宝 。“是啊!”她大声说 。手机确实是她唯一的依靠 。
和张明兰的情况类似 , 全现在走访的手机班里的老年人 , 大多独居 。只有少数为了照看孙辈 , 和子女共同生活 。空虚的老人和忙碌的下一辈 , 被生活压力和代际鸿沟隔成了两条平行线 。

害怕被智能手机“淘汰”的老人们,开始自救

文章插图
社区老年大学的智能手机课 。
学生赵文君在2016年以前一直拒绝使用手机 。
老伴在2006年突发脑溢血 , 没救过来 , 61岁就走了 。她一度精神崩溃 , 2007年因为精神问题进过两次医院 。从此 , 她几乎不与外界来往 , 一个人住在老屋里 , 生活唯一的焦点放在照顾婆婆上 。
女儿劝她配个手机 , 她不肯:“我就照顾好老太和家里 。菜场我都熟 , 家里有电话 , 我也不跟外人联系 , 用什么手机?”每晚陪婆婆看新闻联播是她接触外界的唯一渠道 , 伺候老人睡下后 , 她的一天也就结束了 。
这些年 , 能让赵文君主动出门的 , 除了买菜 , 就只有生老病死这类大事 。2016年4月5日 , 她被通知参加同乡知青的葬礼 , 揣好份子钱打车出门后 , 却忘了对方的门牌号 , 在附近徘徊了一下午也没找到 , 最后只得回家给朋友打电话解释 。
“你怎么不打个电话来问下地址?”对方很惊讶 。“我没手机啊” , 赵文君这才意识到 , 没有手机 , 早已和社会脱节 。
二女儿给了她一部旧手机 , 帮她申请了微信 , 加了亲戚群 , 通过电话号码加了老同事、同乡和同学 。一部手机 , 连接起了赵文君人生中所有重要的过往 , 她重新开始和世界发生关联 。
问题随之而来 , 她不会打字、不懂上网 。在微信群发消息 , 不明白已发送的消息会显示为绿色对话框 , 同样的消息一股脑发了六遍 , 被群友取笑后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 。于是 , 她拿出了中学时的学习劲头 , 努力记笔记 , 逢人便请教 , 2017年开始报了手机班 , 一直学到现在 。
72岁的张世华上手机班 , 最初是为了学习移动支付——女儿说 , 纸币容易传染病毒 , 便给她微信转了500块 , 教她用手机买菜;疫情期间出入南京公共场所 , 则需要出示支付宝里的“苏康码” 。
老伴四五年前去世后 , 张世华在女儿家住了小半年 。两代人没有多少话讲 , 吃饭咸淡软硬偏好都不同 , 大多数时间 , 她只能一个人在自己屋里待着 。不想给孩子添乱 , 她决定搬回老屋 。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