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主义与21世纪法西斯主义的崛起( 三 )

特朗普主义与21世纪法西斯主义的崛起
特朗普被证明是一个能够激发和鼓舞不同的新法西斯主义力量的魅力人物 , 从白人至上主义者、白人民族主义者、民兵组织、新纳粹分子和三K党 , 到誓言守护者、爱国者运动、基督教原教旨主义者和反移民义务警队 。 受特朗普皇帝般的虚张声势、民粹主义和民族主义的言论以及公开的种族主义话语的鼓舞 , 部分基于煽动反移民、反穆斯林、反黑人和仇外的情绪 , 随着他们在特朗普政府、州政府和地方政府中立足 , 他们开始以几十年未见的力度相互影响 。 准军事组织在许多这样的组织中蔓延 , 并与国家镇压机构重叠 。 例如 , 在俄勒冈州 , 共和党利用武装的右翼民兵组织为其公开活动提供安全保障 。 南方贫困法律中心公布 , 2017年有954个仇恨群体 , 689个“极端反政府团体” , 一年前只有917个仇恨群体 。 该中心指出“民兵运动是更大的反政府部门的一部分 , 自2015年誓言守护者动员激进分子来保护密苏里州弗格森大部分的白人企业时 , 选举后自由城市中一系列的抗议活动使民兵运动第一次以重要的方式将自己置于美国都市的聚光灯下 。 ”然而 , 特朗普主义只是对压制性资本主义全球化的极右翼议程的一种戏剧性的强化 , 而不是背离 , 压制性资本主义全球化可以追溯到美国里根政府和英国撒切尔政府的出现 。 面对全球资本主义历史集团的短暂失败 , 特朗普主义和极右翼对全球资本主义危机的其他应对方案现在正在寻求实现政治力量的新平衡 。 我们可能会看到君主政治的出现 , 如葛兰西所讨论的 , 其中一个魅力人物在社会政治力量的平衡中或在霸权崩溃的关头介入解决不稳定的僵局 。 葛兰西注意到 , 可以在没有凯撒、没有任何伟大的“英雄”代表人物、没有直接的大规模镇压的情况下出现君主政治式的解决方案 。 相反 , 它可能涉及更专制的议会政府形式 , 这种形式还可能进一步涉及宪法秩序的恶化 。特朗普主义和其他类似运动是在资本主义全球化不稳定的条件下重建国家合法性的充满矛盾的尝试 。 民族国家面临着促进领土上的跨国资本积累的需要与获得政治合法性的需要之间的矛盾 。 结果是 , 世界各国都在经历螺旋式的合法性危机 , 这产生了一种令人困惑的、看似矛盾的危机管理政治 。 这种自相矛盾的危机管理也有助于解释极右翼的新法西斯主义势力的复苏 , 这些势力支持民族主义和保护主义的话语 , 即使当它们提倡新自由主义的时候 。 特朗普主义以及欧洲和其他地方的类似运动不是跨国资产阶级新兴独裁的偏离 , 而是其化身 。 在美国 , 跨国资产阶级对特朗普的新自由主义政策表示满意 , 但对他类似小丑的傲慢行为和新法西斯主义的政治倾向意见不一 。 用普鲁士伟大的军事战略家卡尔·冯·克劳塞维茨的话来说 , “战争是政治通过其他方式的延伸” , 特朗普主义和世界各地的其他极右翼运动是资本主义全球化通过其他方式 , 即不断扩大的全球警察国家和新法西斯主义的动员所实现的延伸 。尽管使用了民族主义的话语 , 但特朗普政权并不反对资本主义全球化(他本人是跨国资产阶级的一员) , 实际上支持打了兴奋剂的新自由主义方案和“通过其他方式的全球化” , 包括强化美国的新自由主义 , 以及面对停滞和积累过剩时国家在补贴跨国资本积累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 。 特朗普的民粹主义和保护主义没有任何政策根据 , 它几乎完全是象征性的 。 正如法国社会学家巴迪欧所称呼的那样 , 在这些条件下这样的“符号资本”对于再造跨国资产阶级及其代理人的物质统治是必要的 。 在大众和工人阶级、更多以国家为导向的精英阶层以及右翼民粹主义者中确实存在强烈反对资本主义全球化的倾向 , 2016年的脱欧公投以及呼吁退出全球化进程的整个欧洲范围内的右翼民粹主义运动证明了这一点 。 这些发展突出体现了面对其自身导致的爆炸性矛盾和广泛反对 , 全球资本主义具有的高度冲突性和进一步全球化的不确定性 。例如 , 当2018年3月特朗普真的对进口钢材和铝合金征收关税 , 几个月后又进一步提高关税时 , 他遭到美国大部分跨国资产阶级和政治精英的反对 , 包括大部分共和党人 , 甚至包括依赖廉价进口钢材生产钢材中间产品和成品的钢铁行业 。 事实上 , 极右翼的亿万富翁科赫兄弟花费了数百万美元发起运动来反对关税 。 相反 , 对关税的支持主要来自工会中的官僚;特朗普的转变确实是为了安抚支持他的不安分的工人阶级 。 回想一下他的前任 , 从克林顿到布什再到奥巴马 , 所有人都与新自由主义的全球化密切相关 , 在各自任期内的某个时刻都征收关税 。 更一般地说 , 正在进行中的全球警察国家的发展趋势、新法西斯主义的动员和自相矛盾的危机管理早在特朗普主义之前就已经很明显 , 更不用说特朗普在五角大楼、国土安全机构以及全球警察国家中的企业投资者中间得到强有力的支持之后 。 尽管在国家安全机构内同样存在内讧和分歧 , 但这不是特朗普政府所独有的 。在这个全球资本主义时代 , 21世纪法西斯主义不能被理解为一个民族国家的方案 。 这一点很重要 , 因为最近关于新法西斯主义的讨论就是用这样的术语来描述它 , 并强调民族主义是法西斯主义的内在特征 。 然而 , 正如我上面所强调的 , 与20世纪相对照 , 目前极右翼群体中间的民族主义话语完全是政治—意识形态的 , 因为寻求掌控国家的极右翼势力的方案(例如特朗普主义和其他方案)绝不是国家层面的 , 而是全球性的 , 尽管这是在出现危机和霸权破裂的情况下而言的 。 市民社会中的新法西斯主义团体 , 如美国的白人民族主义者 , 可能会推动向内的国家方案 , 但这些市民社会团体本身并不等同于作为一个体系的法西斯主义 。 正如我已经讨论过的那样 , 法西斯主义要出现 , 这些群体必须与资本和国家融合;但是跨国资产阶级对经济民族主义毫无兴趣 。六、结论:在反法西斯主义的斗争中超越认同政治以其在全球范围内的基础 , 跨国资产阶级在结构上被描述为与国家市场和积累线路是不同的 , 在这个意义上其成员在推进资本主义全球化和与当地的、国家的和地区的资本展开竞争方面有着共同的阶级利益和前景 。 在这个共同的阶级基础之上 , 跨国资产阶级从来不是一个内部统一或政治统一的群体 。 跨国精英中的改革派担心全球经济的脆弱性 , 呼吁采取温和的再分配措施和对全球金融体系的跨国监管 。 他们表达了对21世纪法西斯主义的担忧 。 然而 , 随着危机加剧 , 这些改革派似乎正在退却 。 随着全球资本主义历史集团的瓦解 , 统治集团内部的分裂和内讧正在升级 , 这些分裂可能为从属阶级在反法西斯斗争中建立政治联盟提供机会 。在我看来 , 对全球警察国家和21世纪法西斯主义的反击要取得成功 , 我们需要建立反法西斯统一战线 。 但是 , 任何建立广泛的反法西斯联盟的战略都必须重视对全球资本主义及其危机进行清晰而敏锐的分析 , 由大众和工人阶级力量来领导反击 。 这与自由派和改革派政治精英的问题有关 , 到目前为止大众和工人阶级反对对危机作出更具极右色彩的反应 。 应该说 , 精英改良主义的失败和跨国精英不愿挑战全球资本的掠夺和贪婪 , 这些为极右翼的危机反应开辟了道路 。为什么左翼对危机的反应相对于极右翼对危机的反应显得如此微弱 , 关于这一点展开过更广泛的讨论 , 在这里我无法进一步探讨 。 在我看来 , 重要的是 , 近几十年来 , 作为跨国资产阶级的代理人 , 一直掌权的政治阶级不仅走向了破产 , 而且正在推动政治向着极右转向 。 随着企业精英、政治精英和文化精英逐渐拥抱“多元文化主义”和“多样性” , 他们的战略旨在通过收编政治使社会正义要求和反资本主义的改造变得无效 。 这个策略已经使工人阶级和大众的话语以及反资本主义的话语黯然失色 。 它帮助破坏正在进行的自下而上的反叛 , 帮助推动白人工人认同白人民族主义的“身份” , 并帮助新法西斯主义的右翼在政治上组织起来 。那学术界对此如何应对?任何反霸权的行动都需要有机知识分子的参与 , 他们致力于挑战全球资本力量的解放方案 。 20世纪后期很多西方知识精英转向后现代主义 , 后现代主义为一个存在“差异”的、不断碎片化、产生了新的身份政治的世界而欢呼 。 在身份政治中 , 资本主义变成只是众多压迫体系中的“又一个”而已 。 这种后现代的身份政治不应该与反对不同群体面对的特殊的剥削和压迫形式的斗争混淆在一起 。 族群压迫、种族压迫、性别压迫和性压迫不是与资本主义不相干 , 而是资本主义的组成部分 。 不从这些压迫形式中解放出来 , 就没有普遍的解放 。 同样 , 所有特殊的压迫形式都建立在更大的全球资本主义社会秩序的基础上 , 这种秩序不断地再生产这些压迫 。 虽然任何统一战线都把典型法西斯主义的右翼作为反击目标 , 但是 , 在自由主义精英及其知识分子的霸权下 , 我们不能战胜其右翼 , 因为这些精英对激进的资本主义批判持坚决否定的态度 。后现代叙事和认同政治离间了20世纪末、21世纪初整个年轻一代 , 使他们不再认同对资本主义的马克思主义批判 , 而在资本主义全球化时刻我们迫切需要这种批判 。 认同政治能够渴望的最好的东西是象征性的辩护、多样性(通常意味着统治集团中的多样性)、消除主流社会机构中的歧视以及全球资本主义内部的平等参与和代表 。 跨国精英都非常愿意拥抱这样的“多样性”和“多元文化主义”的政治 , 作为一种被证明有效的战略 , 它将群众斗争引入毫无威胁的包容要求 , 如果不是直接收编的话 。 为了不误解这一点 , 正如我以及上面引用的其他人所理解的那样 , 认同政治起源于来自上面的统治群体驯服来自下面的激进运动并从被压迫的共同体中收编新晋精英的措施 。 然而 , 那些共同体无法被控制 , 到处都在爆发重大反叛 。 为了超越碎片化斗争的多样性和自发性 , 避免滑向全球警察国家 , 并建立起工人阶级对这种抵抗运动的领导权 , 我们必须提出一种重新恢复活力的针对全球资本主义及其危机的马克思主义批判 , 来作为工人阶级解放政治的指导 , 这种解放政治可以把21世纪法西斯主义潜在的社会基础争取过来 。【威廉·I.罗宾逊著;赵庆杰译 。 威廉·I.罗宾逊(WilliamI.Robinson):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巴巴拉分校社会学系;赵庆杰:中国政法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 摘自《国外理论动态》2019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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