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观新闻|吸毒母亲戒毒期将满,曾被丢弃的14岁上海少年重回家庭,为何阻碍重重?

对小未的采访几乎是失败的 , 14岁的少年拒绝回忆和童年有关的任何细节 。 当被问起在那间出租屋里发生的往事时 , 他一概以“忘了”作答 。
只有一次例外 , 我问小未是否见过妈妈吸毒 , 少年陷入沉默 , 轻轻嗯了一声 。
小未的妈妈是一名长期吸毒人员 , 在其强制戒毒的两年多期间 , 小未被送往上海市儿童临时看护中心接受专业照料 。 在这里 , 小未从一个自我封闭的困境儿童 , 成长为对世界充满好奇的青春少年 。
7月的一天 , 我在儿护中心见到小未 , 如果不出意外 , 两个月后 , 他的亲生母亲将从上海的戒毒所走出 , 重返社会 , 小未也将结束在儿护中心的生活 , 重新回归家庭 。
当我问起小未是否愿意回到母亲身边时 , 少年犹豫了:“想留在这 , 也想离开这 。 ”
横亘在小未与原生家庭之间的 , 远比一道家门更为沉重 。
隐秘的角落
记忆简单而模糊 , 一个暧昧不清的下午 , 十多平方米的出租屋里狭小昏暗 , 一盏孤零零的白炽灯下 , 并排摆着两张小床 。 小未躺在角落里 , 用母亲给的手机玩着游戏 , 母亲在床边吸食着毒品 。
尚不知道毒品概念的小未 , 直觉感到妈妈在做“不好的事” , 有一瞬间他想阻止 , 但沉迷手机游戏的他最终没有声张 , 伴随着迷幻的游戏音效 , 毒品的气味在房间里弥漫 。
人生前12年 , 小未跟着吸毒的母亲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 , 睡过公园和桥洞 , 更多时候是在出租屋之间辗转腾挪 , 像打一场又一场的“游击战” , 只要落定 , 小未就不再踏出房门一步 , 印象中只跟着母亲去过一次超市 。
与外界唯一的实际联系只有外卖 。 为了防止小未与外界接触 , 母亲每次都亲自下楼取好再送到小未身边 。 因为小未爱吃油炸食品 , 外卖多是炸鸡汉堡等 , 加之终日在家缺乏运动 , 导致小未过度肥胖 , 常感到腿脚无力 , 精神颓废 。
沉默的母亲并不在意这些 , 尽管因双亲去世 , 她在这个世界上只剩小未这一个亲人 , 但她很少和小未说话 , 并将这种缺乏互动的亲子关系归因于小孩的“自闭” 。 小未母亲也从未考虑过给他上户口 , 让其进入学校接受教育 , 这导致小未没有同龄朋友和社交生活 , 甚至连“朋友”一词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
在隐秘的角落里 , 小未只好通宵玩游戏 , 玩累了就一部接一部地看电影 , 有一阵 , 他爱上了林振英饰演的僵尸片和种种诡异的都市传说 , 不仅不害怕 , 反而觉得“很刺激” 。 聊到这些话题时 , 小未兴致很高 , 周星驰、林振英、狄龙、尔冬升……报菜名般说出来 。
从出生起 , 小未就没见过父亲 。 据母亲说 , 父亲早年因贩毒已被枪毙 。 吸毒者一般都有自己的“毒友圈” , 一位和母亲年纪差不多的“叔叔”偶尔会来出租屋 , 充当着部分父亲的角色 , 虽然交流不多 , 这位叔叔偶尔也会给小未买些零食 。 “他人挺好的 。 ”小未说 。
哪怕是离开了那间出租屋 , 小未一直觉得 , 那位叔叔“人挺好的” , 可正是这位获得了少年好感的叔叔 , 在小未母亲进行毒品交易被抓获几天后 , 将小未丢弃在了派出所门口 , 自己消失不见了 。
巧合的是 , 小未被抛弃的地方 , 正是不久前抓获小未妈妈的派出所 , 当民警发现小未时 ,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 自称“宝宝” , “想找妈妈” 。 经亲子鉴定 , 小未和其母亲的关系得以确定 。 当民警质问小未母亲时 , 一无所知的她仍以为孩子一直由毒友很好地照顾着 。
扮演的家长
2018年9月 , 小未被送入位于府村路500号的上海市儿童临时看护中心 。 这里是全国首家 , 也是唯一一家开展疑似弃儿临时照料的儿童福利机构 。 从2017年开始 , 中心开始承担因监护缺失或监护不当而陷入困境的儿童的临时救助保护工作 。
近年来 , 儿护中心每年都要接收20多名困境儿童 , 平均年龄在四五岁 。 中心社会服务科科长郑会芳的感受是 , 从两年前开始 , 中心接收的困境儿童数量已经反超弃儿数量 , 其中吸毒家庭困境儿童占到一半以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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