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圈|开往太原南的绿皮车(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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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我进入高中 。
父亲和母亲渐渐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 放下不甘之后 , 开始以愉悦的心态享受我考上省重点带来的“荣光” , 而我也在自信和阳光的心态中度过了高一阶段 。
之后到了高二 , 我状态依旧 , 在教学楼、宿舍和食堂三者之间辗转徘徊 。 但不知是从哪天起 , 我的身上开始渐生红疹 , 起初没有在意 , 但随着学习任务的日渐繁重 , 起疹子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 发作时如针刺一般的麻剌痛感由面部蔓延至头皮 , 再发散到四肢 , 然后是全身 。 由于冬天着装严密 , 别人只能看到我如醉酒一般的满脸通红 , 却不知整个身体已经被红涨瘙痒的风团所覆盖 , 宛若酷刑 。
后来才知道 , 这种“怪病”叫“胆碱能性荨麻疹” 。 之后看过医生 , 又陆陆续续吃了多种抗过敏的药物 , 虽能缓解一时症状 , 但随着耐药性的产生 , 短暂的正常生活也变得可遇而不可求 。
于是我开始战战兢兢地躲避一切可能引起激动和发热的外界因素 , 性格逐渐变得更加闭塞沉闷 , 终日将自己封闭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慢且行 , 又不得不付出不逊于往常的努力去维持稍作松懈便会下滑的成绩 。 就这样 , 我觉得自己得了抑郁症 , 虽然没有去医院诊断 , 却几乎符合它的一切症状:情绪低落 , 思维迟缓 , 意志活动减退 , 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 。
我平时成绩不错 , 在班里算不上优等 , 但算是上等 , 发挥好了能挤进前十 , 状态一般也在二十名以内徘徊 。 班主任老师教我地理 , 而我文科综合成绩又拿过班里第一 , 于是她就在高考前一次聊天中对我说 , 好好发挥 , 上个一本没问题 , 努努力就可以拿个211 。 我逐字记下 , 因为这是在那段晦暗的日子里为数不多的明亮阳光 。
2015年六月我参加高考 , 荨麻疹在这天还是不合时宜地再次发作 , 我压制住内心焦躁与不安 , 一直坚守至最后一刻 。 结果考试成绩并不如人意 , 我创下了三年以来的最差记录 , 全班第四十多名 。 当年学校的一本上线率是88% , 而我尴尬地处在了自认为并不光彩的12%之中 。
母亲问我 , 要不要考虑再复读一年 。 我说 , 妈 , 我真的挺不住了 。
填报志愿的时候 , 我一心想去外地闯荡 , 便选了三个省外学校两个省内学校 。 第三志愿最为稳妥 , 母亲不愿让我去南方 , 于是选择了同是外省 , 但离家并不算太远的太原 。 结果和预想的一样 , 一二志愿依次划过 , 一所普通的二本师范院校最终成为我的大学 。
从石家庄到太原 , 如果坐火车的话 , 无外乎两种选择 , 一种是六十八元的高铁票 , 一个半小时;一种是三十七块五的绿皮快车 , 两个半小时 。 太原南是高铁站 , 离学校近 , 虽然过往绝大多数都是线条优美的“和谐”号 , 但每天下午还是会有一辆低沉粗犷的绿皮车自冀中平原穿过太行山脉的绵延隧道 , 驶入平坦的汾河谷地 。
于是为了省钱 , 父亲购置了两张便宜车票 , 在九月报到那天陪着我 , 一起坐上了开往太原南的绿皮车 。
行李很多 , 父亲便拿了家里备用的两个编织袋 , 一个用来装琐碎物品 , 一个用来装冬天保暖的衣物 。 我提着一个拉杆箱 , 里面装着夏秋季节常穿的短袖外套 。
到达学校之后 , 我一步步走完了入学流程 。 父亲一直提着那两个紫红相间的编织袋跟在我身后 。 他不会说普通话 , 也没有出过远门 。 随我来学校报到是他第一次坐火车 , 也是唯一的一次跨省行程 。
我来到宿舍 , 收拾好床铺 , 七八琐事料理完之后已近黄昏 , 父亲翻看了一眼用了五年的老年机 , 说:“晚上九点的火车 , 我该走了 。 ”他不善言辞 , 憨厚木讷 , 一如老屋下填满洼地的泥土 , 默默无闻却牢筑根基 。
我看着父亲手里两个已经干瘪的编织袋 , 滋味难言 。
3
大一大二我碌碌无为 , 困扰已久的荨麻疹却在懒散浪荡的日子里渐渐转轻 。 于是我轻而易举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无所事事的绝佳理由 , 在安逸作息的状态中自我麻痹了两年 。 这两年我在学习成绩上没有任何突破 , 如果谈收获 , 只能是在“不学无术”的舍友影响下逐渐晴朗的心态 , 和积极面对生活的乐观态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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