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线|编织家国理想的丝线:北宋《纺车图》新探( 七 )


 丝线|编织家国理想的丝线:北宋《纺车图》新探
文章插图
〔图十七〕清黄慎《人物》册之一 绢本设色 1720年 天津博物馆藏
有趣的是,在金农的传世作品中,也有好几幅“丝纶图”,除了加上茅屋背景改装成立轴之外,完全模仿自传为王居正的《纺车图》。无独有偶,一件托名周官的《巢车图》卷,是《纺车图》的艳俗版本,而一套托名端方旧藏的所谓《宋元名画集册》中也有“王居正纺车图”一开,从松散的笔法来看,也要晚到明末以后。此图虽然作了不少改动,但构图模式和人物特征明显模仿传王居正的《纺车图》,只是把老妪与农妇的方向反过来,此外还把纺车上的手摇曲柄画完整。这些例子都表明,《纺车图》所形成的家庭协作、老少合力进行纺织的“丝纶图”模式,在清代已经广泛流行开来。
五 盛世豳风
1787、1791和1794年,宫廷画家谢遂、杨大章、冯宁先后奉敕临摹了宫中所藏被认为是宋人所作的《金陵图》。画面受到《清明上河图》等城市画卷的影响,描绘了从郊外入城再出城的景象。画卷起始部分是郊外农村,数个农家小院,村民们各居其家、各乐其业。其中有一幕景象即是一家人在屋外纺麻线,一位年长女性坐在一架手摇纺车旁摇动手柄,身旁放着筐子,里面装着线团。几个本子所画纺车稍有不同,“谢遂本”是立式纺车,“杨大章本”是卧式纺车。无论是哪一种式样,纺锭后面都引出两根长长的纺线,由另一位年轻女子手持,二人很可能是婆媳。这一幕老少合作的景象极像《纺车图》。在二人之间,还有一位老年男性和一个小童,应该是祖孙。男子袒露肩膀坐在地上,端着碗吃饭。他背后的小童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另一手伸向手拿纺线的年轻女性,似乎在进行某种交流〔图十八〕。《纺车图》中所着力表现的其乐融融的家庭协作在这里刻画得更有戏剧性。《金陵图》中的这个农村家庭是理想的乡间百姓的缩影,与画卷后面喧闹的城市商业景观形成互补,共同构成了理想的社会。因此,象征家族希望的“丝纶图”被改编在这里恰到好处,家的希望与国的理想达到了统一。
 丝线|编织家国理想的丝线:北宋《纺车图》新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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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十八〕清谢遂《仿宋院本金陵图》卷(局部) 纸本设色 1787年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图片由台北故宫博物院授权提供
《金陵图》中的理想社会,可能会让乾隆皇帝想到一个词:豳风。“豳风”是《诗经》中“国风”的一篇,由于其中描绘了人民的安居乐业,因此成为完美的男耕女织理想社会的缩影。南宋马和之就有《豳风图》传世。但由于《豳风图》概括表现的是“豳风”一篇的全部章节,因此其中并未能细化到具体的纺织场面。《诗经·豳风》中对纺织的描写出现在“七月”一节的第三段: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伐远扬,猗彼女桑。七月鸣鵙,八月载绩。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
“豳风·七月”吟咏的是人们一年十二个月的不同活动,开篇便言“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七月是酷暑渐渐退去,秋意初生的时节,要准备九月冬季到来之时的寒衣。因此八月就是纺织的时节,也即所谓“八月载绩”。现存图像中有一类专门表现“七月”一节的《豳风七月图》,其出现要比描绘“豳风”中所有章节的《豳风图》晚得多。现存的三幅长卷,托名李公麟、马和之、马远等宋代画家,分别藏于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华盛顿弗利尔美术馆、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表现的场景近似。均依次图写了“七月”中不同段落的文字。其中,对“八月载绩,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一段的描绘均是以纺织为中心。“弗利尔本”中引入了一架纺车。这是十分先进的纺车,与元代王祯《农书》中的麻苎“小纺车”十分相似,都是五锭脚踏麻苎纺车,画的年代可能与《农书》的时代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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