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中国科幻文学的学者宋明炜在接受《新京报书评周刊》的采访中也认为,对于韩松、刘慈欣等本世纪初崛起的中国科幻新浪潮作家群体来说,菲利普·迪克是与阿瑟·克拉克、阿西莫夫等同样重要的思想资源。或许在某种程度上,菲利普·迪克的“跨越边界”正是科幻小说家的身份最好的注解。在《黑客帝国》中,尼奥面对墨菲斯手中分别代表真实和虚假的红蓝药丸,毅然吃下那颗真实药丸。那么对于迪克来说,他可能就是同时吃下红蓝药丸的人。
不过,如果我们去掉给一位伟大作家加的滤镜,生活中的迪克其实也给身边的亲人带去过无数的困扰,一个科幻文学史上最伟大的造梦人,却也制造了许多人婚姻中的噩梦时刻。在今年于新星出版社出版的《菲利普·迪克传》中,迪克的第三任妻子安妮(Anne Williams Rubinstein)通过大量的采访和细致的档案、日记梳理,记述了迪克生命中重要的点点滴滴。安妮并非迪克五任婚姻中相处时间最长的妻子,但她陪伴迪克度过了创作力尤为旺盛的一段岁月。迪克在与克莱奥女士的上一任婚姻尚未结束时,选择抛弃了她并与安妮在一起。1960年,他们生下女儿劳拉。在之后的岁月里,迪克曾将安妮写进自己的书中,但遗憾的是,书中的人物虽然以安妮为原型,但完全偏离了现实生活中的安妮,充满着各类她不喜欢的偏见,这和生活中迪克的一些怪异举动一样给安妮带来了许多难受的回忆。1964年,安妮遭遇了和克莱奥相似的命运,她和迪克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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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单元剧《菲利普·迪克的电子梦》(2017)
然而,正如这本费尽心血写就的传记所证明的那样,直至最终见证他告别世界的那一刻,安妮都像初见时那样一直深爱着迪克。在本书译后记中,译者、科幻学者金雪妮评论道,相较于迪克的其他传记,这本传记的主观性和代入感尤其强烈,安妮并非在平实地记述菲利普·迪克的一生,而是倾注了大量真切的感情。这份对迪克的了解,也让我们能够通过她笔下的传记,接近迪克的日常生活与精神活动,并窥见他的生活与作品之间的紧密关联。以下内容记述了菲利普·迪克最后的日子,摘编自安妮·迪克著《菲利普·迪克传》,经出版社授权刊发,有删改。
撰文+摘编|刘亚光
《菲利普·迪克传》作者| 安妮·R·迪克
菲利普·迪克:科幻作家之死
雷斯岬站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的电话响了。我接起电话,听到菲尔的声音说:“我正好开车路过,如果方便的话,我能不能顺便过来看看你?”
就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一样,我回答道:“没问题,来吧。”幸运的是,劳拉刚好放学回家了。菲尔把车开上了车道,我便走出去迎接他,想和他打个招呼,让他放松一些。自从1971年他带着希拉来我家那次以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了。菲尔的胡子修剪得很整齐,发型也打理得清清爽爽。比起我记忆中的样子,他如今略有发福,但总体看上去状态不错,很有魅力。他穿着质地精良的格子羊毛夹克,内搭一件漂亮的法兰绒衬衫,穿着牛仔裤,脚踩一双新鞋。
我们并肩向着家的方向走去,我开始讲话,菲尔也开始讲话。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经常经历的那种美妙而流畅的对话又重现了。我们坐在露台上继续聊天。我以为菲尔是来看望劳拉的,但他的精力全都集中在我身上。我们不断地交谈着,仿佛我们曾经的谈话从未结束过,仿佛中间那十四年的时光统统都不存在,往日的矛盾和阴霾也荡然无存。就好像我们一直都是这样亲密无间。
那天下午和晚上,我们“立刻找回了家人般的感受”。之后,菲尔对他的朋友克里斯汀说,他考虑搬回雷斯岬站居住。过了一会儿,我们去雷斯岬站“市中心”看望简妮、她的丈夫和她的双胞胎儿子。简妮住在一栋白色木框架小屋里,屋子很像菲尔刚刚搬来雷斯岬站时所住的地方。菲尔给她带了一束花。当他见到简妮的双胞胎儿子——克里斯托弗和艾伦——的时候,有那么一刻,他脸上闪现了某种我读不懂的情绪,他整张脸庞都扭曲起来,几乎像在生气。然后,菲尔、我和劳拉一起去了皇宫集市,就像很多年前一家人住在一起时那样,买了做晚餐用的食材。回家之后,我们收拾了买回来的东西,然后所有人都在厨房里一起做饭聊天。菲尔摆了桌子,开了一瓶酒。我们坐下来吃了一顿非常美好的晚餐,一直交流不断。之后,劳拉又和菲尔一起烤了柠檬蛋白酥皮派。九点钟的时候,菲尔说他必须要离开了。直到我把他送到车上为止,我们还在聊天。这次聚会非常愉快。我心想:“大家都这么开心,我之后应该也能更频繁地见到菲尔吧?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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