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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分子＂是什么人？ 什么是知识分子( 八 )


知识分子为真谛生涯 ， 但不必定生涯在真谛中 。我们把生涯在真谛中的人称作圣贤和仁人志士 。生涯的真谛是直接的真谛 ， 必由躬行身材 ， 不可能单由论证到达 。仁人志士和知识分子都能够以言论影响社会 ， 但知识分子说话的份量来自其论理的优点或专科方面的造诣 ， 而在仁人志士那里 ， 这种份量来自说话人的"品德" 。
保持真谛本身可以形成一种品德 ， 是一种躬行实践的生涯 ， 如此躬行实践的知识分子也是仁人志士 。在这里 ， 知识分子仍是科学真谛的守护者 ， 不是生涯真谛的控制者 ， 他所保持的仍然是某些真谛的可论证性、可沟通性和公共性。论证由于其本身的剖析性质而可以受到检验 ， 因此具有公共性 。公共性并不总等于投票表决 ， 恰恰相反 ， 论证的公共性使得作为结论的真谛不依附于众人的赞成 ， 虽然它间接地仍然依附于共同接收的前提和程序；或不如说 ， 因为论证依附于共同接收的前提和程序 ， 所以论证的真谛性不再依附于众人的赞成 。因此 ， 人们在能够论证的问题最能够保持不同凡俗的看法 。这就是知识分子独立性的起源 。
知识分子因保持真谛而具独立性 。在这个意义上 ， 知识分子永远是民间而不是属于政府的 。这一点把自由知识分子和官方意识形态的辩解士差别开来 。官方理论家或"辩解士"的工作是为既定结论寻找证据 ， 为既定体制寻找理论根据 。这个工作并不可鄙 ， 这些专家作为个人更无可厚非 ， 但他们不是严厉意义上的知识分子  ， 无论他们的知识多广多深 。当然 ， 一个自由知识分子的研讨结论可能恰好合乎官方的意识形态和现行政策 ， 从而为这些东西供给了某种支撑 。与辩解士的不同之处在于 ， 他的结论不是固定不移的 ， 而是随研讨过程变动的 。作为知识分子 ， 他在真谛范畴内工作 ， 但他从并不控制最后的真谛 。对于一个开明政府来说 ， 自由知识分子的支撑是最为有力的 ， 就像一个独立评价机构的评价对某种商品的促销作用往往大于它自己的广告 。然而独裁体制的研讨者早就注意到 ， 即使自由研讨的结论有利于官方 ， 独裁政府也不能容忍自由研讨 ， 倒不是它完整无需乎这种支撑 ， 而在于它不能容忍用科学论证的方法得出结论 ， 它不能保证科学总是站在它这一边 。
论证是知识分子的职业 ， 这种职业本身是反威望的 。论证的精力与威望背道而驰 。论证请求并拓展平等的空间 ， 面对论证 ， 听者与讲者是平等的 ， 你跟别人讲道理 ， 你就会刺激别人也跟你讲道理 。从雅典起 ， 剖析论证的精力就同民主制同时一道繁华 ， 我们的五四时代把科学和民主并提 ， 这些都不是偶然的 。反过来 ， 诉诸直接性和简略性的确是独断统治的一个特色 ， 记得在上世纪60、70时期 ， "庞杂"成了一个贬义词 ， "思想庞杂"和"社会关系庞杂"一样是极为可疑的 。我甚至信任 ， 思想情感比拟直接、生涯比拟简略 ， 这些原是引导人们接收独裁统治的一种魅力 。不加论证往往能突显讲者的威望 ， 一种观点、一种请求 ， 越是不论证 ， 在一般人心目中越是显得无可置疑 。权利是有权者的道理 ， 讲道理是无权者的权利 。
真正的知识分子天然支撑民间化的诉求 ， 这绝不是一种故作姿势 。然而 ， 我们也不能把民间性懂得为民众性 ， 依此强求知识分子在政府与大众冲突的具体案例里必需同情大众一方 。知识分子的民间性是针对政府而言的独立性 ， 不意味着大众性 ， 更不意味着群众性 。知识分子对大众就像对政府一样坚持其独立性 。知识分子与官方的辩解士有别 ， 同时也不是大众的辩解士 。
从知识分子涌现的第一天起 ， 从卢梭到托尔斯泰 ， 就始终有一种为民众呼吁的传统 。今天也有不少知识分子声称他们代表民间或人民 。对这一类声称 ， 我一向深存疑虑 。固然 ， 就社会的权利配置来说 ， 为官方说话总是容易的 ， 为大众说话往往须要勇气 ， 因此自称大众的代言人就会争得一种道德上的优势 。然而正由于此 ， 民间立场往往成为一种策略 ， 这些人可能从来不曾和大众生涯在一起 ， 过着和所有知识分子一模一样的生涯 。而且 ， 谁曾选出他来当人民的代表？即使巨大的托尔斯泰 ， 围在他身边的有几个属于"人民"？具有讥讽意味的是 ， 那些地道的农民认为托尔斯泰莫名其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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