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周刊|地下40米,轰鸣、昏暗与飘零的人 | 原创( 三 )


但他自己的人生 , 却没有目标和方向 , 甚至连拼接过往岁月的碎片都少得可怜 。
他的愿望开始变得很简单:我想回到地面上 。
600吨

与广州地铁11号线并行施工的 , 还有一条地下综合管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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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综合管廊示意图 。 / 网络
地下管廊就像好莱坞电影里的下水道 , 6米多的直径 , 可以兼顾排水和线缆铺设 , 除了没有轨道 , 施工和地铁隧道一样 。
这是广州第一条地下管廊 , 投资超过60亿元 。
11号线的鹤洞站 , 到管廊的34号井施工现场 , 直线距离大概有1公里左右——马路上不过10分钟的车程 。
在地下 , 盾构机走完这段旅途 , 要花两个月 。
滕焘在7月中旬一个酷热的晌午 , 正在指挥将盾构机从33号管井口吊装上来 。 这意味着中铁五局承建的这条管廊工程已经完工 。
将盾构机从地底吊装到地面之前 , 要对超过600吨的机器进行拆解 , 一个普通的部件都超过30吨重 , 盾体甚至超过100吨 , 普通的龙门吊没那么大的力气 , 滕焘不得不找来履带吊车 , 这种工程机械可以吊装350吨的物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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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带吊 , 有350吨的力气 , 是施工现场的大家伙 。
滕焘曾经是盾构车驾驶员 , 现在 , 他回到了地面 , 像张旭希望的那样 , 负责指挥这个庞然大物的吊装和运输 。

他和张旭同龄 , 来自安徽阜阳 , 但说到和张旭过往经历的根本差别 , 是滕焘毕业于中南大学 , 有扎实的机械理论功底 , 而张旭来自于陕西的一家职业技术学校 。
这是滕焘经历过的第二个项目 , 在这一行 , 随着经验积累得越多 , 回到地面的希望就越大 。
无论是在吊装现场 , 还是在施工隧道里 , 女性都极为罕见 , 尤其是施工隧道 , 禁止女性进入 。
过去 , 隧道施工总是伴随着粉尘、巨大的噪音以及超过40度的气温 , 男性兄弟们干到热得受不了时 , 就会脱剩裤衩继续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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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构机吊装现场 , 来自东北的汉子和汗水 。
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12个小时 , 回到地面上 , 女性、生理需求甚至连饥饿感都无法掩盖疲态 。
正因为与女性物理隔绝 , 异性话题就成了日常消遣的核心 。 一旦这个话题重现 , 滕焘就会受到所有工友兄弟的妒忌 。
因为他是工地上同龄人唯一有女朋友的 , 而且每天见面 。
“他们每天都想打我 。 ”这句话 , 暴露了两性话题每天出现 。
滕焘的女友和他隶属同一个项目部 , 负责管理工地的往来合同 。

这许是施工单位无法明说的用工策略 , 女性同事最好内部消化 。 这样的话 , 夫妻双方可以随着工地的变迁一起迁移 。 策略背后 , 是前辈们知道工人内心对家庭角色失位的愧疚 。
滕焘现在只看结果:毕竟每天都可以和女朋友见面 , 而无需等待每个月只有一两天的假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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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自己有女朋友 , 滕焘很快表现得低调和腼腆起来 。
永不停歇的工程 , 让很多年轻人刚开始谈恋爱就遭遇分手 , 相聚时间短是一个问题 , 另一个原因是身份认同 。
即便是重点大学毕业 , 滕焘也无法摆脱“工地工人”的身份 , 大多数人都认为 , 这不是对等的学历和工作置换 。
就连滕焘的家人 , 都不理解他的决定 , “重点大学毕业干工地 , 相当于读了个假大学” 。
小时候 , 滕焘写过关于人生理想的作文 , 目标是科学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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