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周刊|地下40米,轰鸣、昏暗与飘零的人 | 原创( 六 )


轨道交通从无到有 , 也是一个这样的过程 , 从过去的幽暗无光 , 到技术和测量的介入 , 最后变成了和效率、生活便捷有关的概念:方便、快速、准点 。

这三个特质演变成地铁的概念 , 淹没了像张旭、滕焘、陈旭泉这样的隧道工人 。
偶尔 , 陈旭泉也会去坐一下地铁 , 当列车经过他干过的路段时 , 他能感受到自己曾经来过这里 , 当时在隧道里的施工画面、轰隆轰隆的的声音、身边的兄弟都会浮现在自己脑海里 , 有时候 , 他甚至有冲动向身边的陌生人说:这条地铁是我修的 。
一辈子
陈旭泉坚决不让自己的孩子子承父业 , 但中国的古话却说:龙生龙 , 凤生凤 , 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
刘华龙就和他的父辈一样 , 都是干工程的 。“那时候靠放炮 , 用人力挖 , 一辈子才干几个工程 , 挖十几公里 , 我干七八个工程了挖的长度 , 相当于他们几辈子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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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交付的城市管廊 。 / 胡同
他是中铁五局在广钢新城隧道项目的书记 , 最近一直腰疼 , 但仍然在隧道里爬上爬下 , 干完这个项目 , 他说想退休 , 否则可能就要去长春了 。 “那里离我贵阳的家太远了” 。
虽然是第二代桥隧工人出身 , 但他不愿让孩子再吃这碗饭 。

不过在酒桌上 , 他们马上就忘记自己的誓言 , 因为在他们酒后的话语中 , 描绘出来的是一个充满奇迹的世界 , 一个“儿子们”不可能不受诱惑的世界 , 这个世界应有尽有:冒险 , 开巨型机器 , 挣钱 , 还可以周游各地 , 和全国各地的人变成兄弟 , 建造出那些巨大而永久的工程 。
多年后 , 再重新踏上这片土地时 , 像张旭、滕焘那样的汉子 , 可以自豪地说:儿子 , 你坐过这趟地铁了吧 。 我年轻时一天要在这个洞里呆12个小时 , 每天要挖十几米长 。
他们可能没有意识到 , 从骨子里 , 他们是热爱这份工作的 , 否则无法和长久的孤独、飘零为伴 , 那些巨大而永久的工程 , 改变了所有人的生活方式 , 却只是他们流动人生中的一部分 , 这说起来 , 又辛酸又带劲 。
他们会向孩子讲 , 自己的父辈是如何用炸药和铁锹开凿出大瑶山隧道的 , 这个故事听起来像是发生在中国的边远山区 。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 的确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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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瑶山隧道曾是中国最长的铁路隧道 , 14.3公里的隧道动用了4000多名工人历时5年 , 于1987年5月6日贯通 。
即便是在今天 , 他们仍把自己看做拓荒者 。

数十年前 , 广州除了荔湾、越秀、(老)东山区以外 , 大多地方都可以视为荒地 , 珠江新城的崛起 , 也不过才用了28年 。 如今 , 那里是中国300米以上摩天大楼最密集的地区 。
这是城市发展的必然结果 , 也是城市建设者的青春 。
如今 , 在广州的城市建筑工人 , 有166万 , 作为一群流动工人 , 广州是他们短暂的家 。
广钢新城建设者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 因为他们承受的代价 , 越来越大 。
“2019年的应届生 , 一个都没有留下 。 ”陈旭泉说这个行业越来越难招到优秀的人才 。
“太苦了 。 ”
鹤南段项目的总指挥 , 人称“怀总” 。 过去的10年 , 昆明、哈尔滨、大连、深圳都曾是他短暂的家 。
他真正的家在长沙 , 聚少离多 , 让他对孩子的描述变成了“语文、数学不错 , 英语差一点” 。
至于孩子的年龄 ,“11岁?应该是1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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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开了一半 , 怀总接到儿子打来的视频电话 , 他生病住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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