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专访|吴国盛:对科学史无知,便容易对科学盲目崇拜或反对( 三 )


通史(综合史)与分科史(学科史) , 辉格史与反辉格史 , 所体现的都是不同科学史写作者的历史观 。 吴国盛说 , 近代科学本质上是分科的学问 , 因此科学史一开始都是分科史 。
科学史学科之父乔治·萨顿强调要做科学通史 , 从字面上看 , 科学史和科学通史一字之差 , 但为科学史增添了人文背景 。 眼下 , 吴国盛本人正在忙于撰写学术版的《科学通史》 , 自然也是希望弥补此方面的缺憾 。 萨顿在《科学的历史研究》中说 , “科学史远胜于所有各种专门学科历史的并列 , 因为它的主要目的是说明所有科学之间的联系 , 它们彼此合作的成果、它们的共同目标和方法 。 ”而在辉格史与反辉格史中 , 职业科学史家为了伸张自己学科的自主性 , 一致持有反辉格史的立场 。
中国的科技史学科与国际同行一样 , 也经历过由“科学家的科学史”向“科学史家的科学史”转变的过程 , 而科学家主导的中国科技史研究带有明显的理科色彩 。
科学|专访|吴国盛:对科学史无知,便容易对科学盲目崇拜或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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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的历史研究》 , [美] 乔治·萨顿著 , 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 , 2007年7月
在日常语言中 , “科学”特别容易被说成“科技”
新京报:从1996年《科学的历程》首次出版 , 到这次《科学的故事》出版 , 已有近25年的时间 。 这其中你个人对科学和科学史的认知有发生一些变化吗?为什么最新一部作品会想要重新回到科学刚开始的地方讲起?
吴国盛:中国人对科学的传统看法 , 一是科学与技术不分 , 二是科学代表着人类社会积极和进步的力量 , 三是对科学成就保持着惊奇和赞叹 。 我的《科学的历程》差不多也有这些倾向 。 实际上 , 对于一个专业的科学史家 , 他需要明确意识到科学与技术的区分和联系 , 需要有意识地拒绝简单的历史进步观 , 需要更多地了解科学成就背后的多种因素 , 而不是单纯的赞美 。 《科学的故事》有更多的专业眼光 。 作为一部历史书 , 从开端讲起是很自然的 。
《科学的故事》是一个系列 , 第一本是“起源篇” , 主要讲希腊科学的起源 。 希腊文明离中国很远 , 为国人所不熟悉 , 但却是“理解科学”最关键的一个环节 。
新京报:研究科学史的意义是什么?扩大科学史的社会影响有哪些现实意义?
吴国盛:过去一百多年来 , 我们学习科学主要是学习如何“做科学” , 而忽视了如何“理解科学” 。 科学史学科的作用就是弥补这一空白 。 由于缺乏对科学深入的理解 , 我们的科学教育、科技政策的制定、科学家的研究活动 , 都有可能失之狭隘、陷入误区、创新乏力、不能持久 。 大众对科学史的无知 , 也容易助长对科学的诸多误解 , 产生对科学的盲目崇拜或盲目反对 , 这是科学史对于当代中国社会的现实意义 。
科学|专访|吴国盛:对科学史无知,便容易对科学盲目崇拜或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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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画家拉斐尔·桑西于1510~1511年创作的壁画《雅典学院》 。
新京报:在《科学的故事》的前言中 , 你提到中国人在“理解科学”方面缺课甚多 , 也因此付出了很多代价 。 我们应该厘清哪些概念?
吴国盛:正像书中所说 , 中国人最大的误解就是科学和技术不分 , 以技术代替科学 , 以功利的态度看待科学 。 这种误解的原因 , 一是传统文化 , 我们的文化传统缺乏“为科学而科学”的纯粹科学精神;二是近代出于救亡图存的需要才学习西方科学 , 加强了这种误解 。
今天应该重新把“理解科学”这一课补上 , 消除这个顽固的误解 。 科学史和科学哲学等学科将有助于这个“理解科学”的事业 。 我们中国人默认的科学观的核心 , 就是“科学”与“技术”不分 。 在我们中国人的日常语言中 , “科学”特别容易说成“科技” , 可是“科技”二字深究起来 , 更多的是指“技术” , 而不是“科学”和“技术”的简称 。 这说明 , 在我们的潜意识里 , 是将“科学”和“技术”混为一谈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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