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专访|吴国盛:对科学史无知,便容易对科学盲目崇拜或反对( 四 )


新京报:清华大学科学史系创系已有三年多的时间 , 在创系之前 , 也有人提议叫科技史系 , 但你坚持了科学史系的命名 。
吴国盛:在现代汉语的使用习惯里 , “科技”通常就意味着“技术” , 但“科学”却可能包含基础科学、应用科学(现代技术) , 比如中科院就有“技术科学学部” 。
在很长的历史时期 , 科学与技术基本上没有关系 , 当然 , 任何科学的发展总是需要一定的技术基础 , 即使是最纯粹的科学 , 也需要文字记录技术 , 说它们基本上没有关系是说 , 技术并不决定科学的发展 , 科学也不决定技术的发展 。 直到19世纪 , 这种彼此不相干的状态才被彻底打破(当然这种打破也有一个过程) , 科学与技术处在相互渗透、相互支撑、相互促进的关系之中 。 虽然这样说 , 但它们之间的相对区分还是存在的 , 不然的话 , 也没办法说它们之间的关系 。 简单地说 , 现在的科学和技术形成了一个连续谱 , 一端是纯科学 , 一端是纯技术 , 在广阔的中间地带彼此难分 。
新京报:那么 , 到底什么是科学史?了解和研究传统科学对现代科学有哪些价值?你曾经提到科学史为通识教育而生?
吴国盛:科学史就是科学的历史 , 门类众多 。 上面讲到几种划分方式 , 还可以从研究方法进行划分 , 比如有科学思想史、科学社会史、科学编年史等 。 作为一个独立的学科 , 科学史研究的目的并不是为现代科学服务 , 它有自己的内在目标 , 当然它有外部效应 , 比如帮助科学教育、科学传播、科技政策制定 , 但对现代科学本身则价值较小 。
说“科学史为通识教育而生” , 主要是指它对科学教育的积极意义 。 阅读经典是通识教育常用的方法 , 阅读科学经典是在通识教育中加入科学内容的最好方法 。
科学|专访|吴国盛:对科学史无知,便容易对科学盲目崇拜或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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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史笔记》 , 吴国盛著 , 广东人民出版社 , 2019年8月
中国科技史学科的转变
是由理学向史学转变
新京报:你特别提到 , “中国科技史学科的转变是由理学向史学转变” , 被纳入人文学科会对它的发展产生哪些影响?科学史和科技史最大的区别是什么?为什么在一些地方(特别是提到国内时)会习惯用科技史的表述呢?
吴国盛:科学史学科发展中有一个从“科学家的科学史”到“科学史家的科学史”的转变过程 。 一开始是由著名科学家来主导 , 慢慢过渡到科学史家自己主导 。 中国的科技史学科被归为理学门类 , 反映的是“科学家主导的科学史” , 而科学史家主导的科学史通常是史学 。 由理学向史学转变 , 反映是科学史学科的成熟和独立 。 在学术界 , 科技史指的是科学史、技术史、农学史、医学史的简称 。
纳入人文学科 , 从学术管理角度就比较顺 , 学术资源的分配就比较合理 。 现在科技史虽然属于理学门类 , 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里并没有专门为科技史切下一块来 , 相反 , 许多科学史工作者更多地从社会科学基金申请课题 , 但社科基金同样没有为科技史设立专项 , 学者们只能通过哲学中的科技哲学和史学中的专门史来申请课题 。 如果科技史正式由理学转入史学门下 , 社科基金就可以为科技史专门设置课题指南 。
新京报:你曾经就读地球物理系空间物理专业 , 后来又转入哲学系自然辩证法专业攻读科学史与科学哲学 , 你认为科学和哲学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是什么促使你从科学转向了哲学和科学史的研究呢?
吴国盛:在现代学科分化的条件下 , 哲学和科学完全可以不发生关系;但是从历史的角度看 , 哲学是万学之祖 , 现代哲学仍然扮演着促进“统一知识”的角色 。 那些不满于现代知识体系过分分科、喜欢追求知识统一性的人 , 就容易倾向于哲学 。 我大概属于这种情况 。
新京报:作为一门学科 , 中国的科学技术史学科经历了怎样的发展过程?你提到从竺可桢、钱临照开始 , 我国科学史研究最早是由声名卓著的科学家主导的“科学家的科学史” , 往往是专科史 , 是辉格史 , 服务于理科教育的目标 。 研究队伍逐步向高校转变 , 对于科学史的发展有哪些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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