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岁重庆富豪破产做直播,曾身家5亿( 二 )

57岁重庆富豪破产做直播,曾身家5亿
葛伟身材消瘦 , 戴一副黑框眼镜 , 一排小胡子密密匝匝立在上唇 , 像个倔老头 。 他习惯穿一件没有logo的黑色Polo衫 , 原先是杰尼亚 , 现在换成了二百块的优衣库 , 两者都是纯色 , “但感觉不一样了” 。 他自认和那些房地产商不是一路人 , 床边几摞哲学经济学书籍就是证据之一 。 他喜欢聊情怀(事实证明这可能是商人的负资产) , 或者德意志第三帝国的兴亡 。 在生意人的饭局里 , 他是滔滔不绝的那一个 。 这是他获得尊重的方式 。 但后来他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 , 事情不需要那么复杂 , 他所拥有的财富是“1” , 除此之外的东西都是后面跟着的“0” 。至少在商人的圈子里 , 一个人能得到的尊重是以财富的数量为标尺的 。 在刚刚过去的、以房子为核心的兴旺年代里 , 房地产商是各种场合的座上宾——按葛伟的话说 , 是“商业的顶端” 。 当饭局中有人被介绍为房地产开发商 , 人们不免把酒杯压得低一点 , “这都是不用讲的” 。但现在呢?他输光所有筹码 , 变成“老赖” , 一个“过街老鼠” , 守信人成了失信人——他反抗过这个称呼 , “你知道的 , 我们(认识)二十几年 , 我是非常讲信用的” , 他跟很多人讲这句话 , 即便不能抚平债权人的愤恨 , 还是一遍一遍地讲 。有一次 , 在重庆江北嘴一间高级写字楼 , 朋友鲁磊反驳他 , “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不还钱还讲啥子?”之后他就没再说过 。 每一通电话都在催他还钱 , 给他送法院传票的快递小哥都露出鄙夷的神色 。 他不断撕挠心口那块皮肤 , 脱掉衣服就是一道道血印子 , 就好像孤独和痛苦幻化成了实体 , 淤塞在他胸口 , 随时就要爆炸 。对葛伟来说 , 失去财富这件事本身或许并不那么重要 , 至少不是最重要的 。 可怕的是 , 尊严和信心伴随金钱一起消失了 。 尊严不是面子 , 跟豪车、豪宅 , 或者上百万的实木家具无关——那是生意人充场面的玩意儿 。 那种令人恐惧的感觉十分真切 , 他感到自己内在的价值被摧毁 。 前来讨债的人一波接一波 。 有人来硬的 , 拿刀威胁他 , 他并不害怕 , 当年因为拆迁问题被二百号人围着 , 他也没怕;有人来软的 , 二话不说跪下来求他 , 说借给他的二十万是老母亲捡矿泉水瓶攒下的 。 他听得落泪 , 可还是没办法 。 债主们用指节重重地砸他面前的大理石桌面 , “咚咚咚” , 直到现在这绝望的声响还会在他头脑中回荡 。在财富的巨大落差中 , 隐匿的人性被赤裸裸地撕开 。 几年前 , 名下一家公司破产清算时 , 他派人去公司清理保险柜 , 而掌管钥匙的人是葛伟手下的公司老总之一 。 在葛伟的讲述中 , 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出身贫寒 , 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 往常对他鞍前马后 , “吃火锅我都不用自己夹菜” 。 葛伟欠了她一些钱 , 但自认这些年让她赚得更多 , 结果这位老总并不打算原谅他 , 她把钥匙扔在满是油污的垃圾桶里 , 让葛伟的人去捡 。57岁重庆富豪破产做直播,曾身家5亿
年轻时的葛伟在墨西哥旅游 葛伟他原先生活在一个温暖的世界 。 他和他的朋友们去世界各地旅游 , 每天下午四点就联系去哪里吃饭(友谊地久天长) 。 直到2014年 , 还有个身家数亿的朋友向他保证 , “再穷不能穷孩子” , 意思是 , 孩子的问题 , 他来承担 。 后来葛伟二次创业失败 , 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 孩子的几万块学费没着落了 , 葛伟求那位朋友兑现承诺 , 哪怕是借呢 , 但对方反倒让他在生活上多节约 。还有一些变化是悄然发生的 。 朋友们给他孩子包的过年红包 , 从前些年的七万 , 逐年递减 , 今年只剩一万二 。 他曾怀疑自己是不是变得敏感了 , 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 , 但现实让他否定了这个想法 。 有时他想约朋友出来吃饭 , 电话总是打不通 , 再打过去 , 一问就是忙 。“放屁!”他轻蔑地笑了一下 , “原来葛伟的电话你敢不接吗?”事后复盘 , 如今的惨状大概率可以避免 , 哪怕手段不那么光彩呢?债务危机爆发时 , 就有朋友暗示他 , 提早转移切割一部分财产 , 或者索性丢下这个烂摊子 , 到柬埔寨躲避风头 。 葛伟没答应 , 他虽然从商多年 , 但自认有些读书人的清高 , 无法容忍自己是个不道德的人 。我见到几位葛伟的债主朋友 , 虽然他们对欠钱这件事颇有不满 , 但也都不得不承认 , 他是个讲信用的模范“老赖” 。 李齐是葛伟的债权人之一 , 两人是认识二十年的好朋友 。 作为一个多年从事小额贷款的商人 , 李齐对债务人的状态非常敏感 , 他手上至今还有十多起追债官司 , 常见的情况是 , 欠钱的人前一天还信心满满地应承会按时还钱 , 但第二天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 2014年后 , 葛伟破产期间 , 两人见过几次 , 看到葛伟头发花白 , 满脸杂乱的胡须 , 他心情复杂 。 那段时间 , 李齐会时不时地、挑各种时间给葛伟打电话 , 除了沟通破产进度 , 还有个隐秘的小心思 , 为了确认他的朋友没有跑路 。有时候葛伟坐在家里翻手机通讯录 , 几百个人名滑过去 , 每一个都是能被称为“朋友”的人 , 他们原先生活在一个世界里 。 翻到最后一行 , 也找不到几个能打电话的 。 其实他没想借钱 , 更不想抱怨(懦夫才这么做) 。 如果可以的话 , 他只是想随便聊些什么 , 哪怕没什么可聊的 , 到江边走走 , 或者只是喝杯茶也行 。 他并不怪罪他们 , 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 , 利益交换的道理再明白不过 , 至于自己 , “罪人是没有避风港的” 。对于负债上亿的人来说 , 睡眠也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 他每天吃两粒安眠药 , 有时更多 。 更多时候他毫无睡意 , 就开着车通宵在滨江路上跑 。 凌晨12点后 , 万家灯火和霓虹灯都熄灭了 , 路上几乎没人 , 他随便找个地方停车 , 坐在江边一支接一支抽烟 。 有时候突然想起什么 , 比如某一桩官司涉及的利息 , 就慌忙打开手机上的计算器 , 像神经质一样一遍遍地算 。他试过很多办法打发时间 , 准确地说是为了把大脑从痛苦的思绪中揪出来一会儿 。 他有时花几个小时拨弄一片含羞草 , 看叶子展开又收起 。 或者整天在重庆街头快走 , 上上下下 , 漫无目的 , 他相信身体的疲劳能抵消精神的痛苦 , 因为“重庆的棒棒是从来不会失眠的” 。在嘉陵江边 , 有好几次 , 他遇上一对捡废品为生的残疾夫妻 , 他在一边看着 , 觉得自己和他们同病相怜 , 便拿出一百块钱给他们 。 逐渐地 , 他身上坚硬的倔强盖过了痛苦 , “我身上还是有股劲的 。 ”葛伟说 , 他决心把最后的筹码压上赌桌 , “老子不得死!老子要翻起来!”“做过房地产 , 你再也不会做其它行业了”对于葛伟这一批商人来说 , 成也房地产 , 败也房地产 。将近三十年前 , 海南房地产泡沫还没有破灭 。 在海口的一家酒店里 , 葛伟以12.5万一亩的价格买到一块土地 , 拿到建筑图纸和批文之后 , 连钱也没交 , 出门转手卖给下家 , 每亩加三万 。 在当时 , 这种玩法叫“炒图纸”——在物理世界没发生任何改变的情况下 , 一张楼房设计图加一纸批文就能卖出天价 , 之后再按更高的天价卖出去 。 人们坚信“总有人会接盘的” , 就如同相信明天天上还会掉钱一样 。1988年 , 海南建省 , 成立经济特区 , 一时间出现“十万人才下海南” , 楼市成为人们竞相追逐的对象 。 1991年 , 海南商品房价格为1400元/平米 , 两年后就涨到了7500元/平米 。 巅峰时期 , 海南一省就有两万多家房地产公司 , 这里诞生了无数的财富神话 , 包括后来影响中国房地产市场的万通六君子 。但事实上 , 这只是一个击鼓传花的游戏 ,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 至于能不能赚钱 , 一靠胆量二看命 。 1993年6月 , 海南的游戏结束了 , 葛伟是成功上岸的人 。也是在那段时间 , 他斥资170万买下位于海口的独栋别墅 , 作为这套房子的中介 , 他后来的朋友陈松赚走了其中的20万 。 葛伟感叹 , 当年赚钱实在太容易了 , 这也让他更加放胆 , “虽然我不赌博 , 但我赌的都是(更大的) , 我是一个梭哈的性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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